我在旧书市淘到那本《烬余集》时,梅雨季的闷雷正碾过城市上空。泛黄的书页间夹着半片干枯的蓝玫瑰,花瓣边缘焦黑如被火焰舔舐,扉页上的瘦金体小楷写着:当墨迹吞噬月光,莫信说爱你的鬼。
深夜校对书稿时,台灯突然滋啦作响。书页无风自动,夹在其中的蓝玫瑰竟渗出暗红汁液,在稿纸上晕开细密的藤蔓纹路。我伸手触碰,那些纹路突然活过来,缠住我的手腕,剧痛中听见有人在耳畔轻笑:“终于等到你了,我的解语花。”
抬眼望去,书房落地镜里映出个黑衣男子。他银发如瀑,眼尾缀着幽蓝泪痣,苍白指尖正抚过镜中我的倒影。当他穿过镜面时,周身腾起带着墨香的雾气,西装袖口滑落,腕间缠绕的锁链上挂着数十枚铜铃,每个铃身都刻着不同的名字——而最末端的铃,刻着我的笔名“砚辞”。
“我是墨渊。”他指尖划过我被藤蔓灼伤的皮肤,伤口瞬间结出冰晶,“你前世是封印我的画魂,今生执笔便会唤醒记忆。”他掌心摊开,浮现出半幅未完成的古画,画中女子与我容貌相同,却被黑色墨迹缠绕脖颈,而作画者的落款,正是“墨渊”。
此后的每个深夜,墨渊都会穿过镜面来找我。他教我用朱砂混着心头血作画,说能压制体内躁动的力量;他会在我改稿时,用铃音驱散盘踞在书房的黑影。当他的吻落在我眉间,那些被噩梦纠缠的夜晚突然变得温柔,可每当我试图触碰他手腕的锁链,他总会不着痕迹地避开。
直到某天,我在古籍修复室发现宋代古卷。残缺的记载里,画魂墨渊因爱成魔,将恋人封进画中永世相伴。而最后的批注写着:唯有至亲之人的血,方能彻底镇魔。冷汗浸透后背时,身后传来锁链轻响,墨渊的声音带着笑意:“砚辞,你终于知道真相了。”
他周身黑雾翻涌,银发化作墨色,眼尾泪痣变成猩红血点。书房的所有书籍开始自燃,纸张化作黑色蝴蝶扑向我。“你以为我为何等你九世?”他掐住我的脖颈,锁链勒进我的皮肤,“这次,我要把你融进画里,让我们永远在一起。”
千钧一发之际,父亲带着天师冲进书房。父亲手中的桃木剑刺向墨渊,怒吼道:“当年你害死她母亲,如今还想害我女儿!”剑光闪过,我看见墨渊手腕的锁链尽头,拴着的竟是母亲的玉镯——原来母亲早就是他的祭品。
混战中,我抢过朱砂笔,在自己掌心画下封印符。墨渊眼中闪过慌乱,黑雾突然将我们包裹。在意识模糊前,我听见他带着哭腔的低语:“砚辞,我等了九百年,只是不想再一个人...”
晨光刺破黑雾时,书房只剩满地焦黑的书页。角落里的《烬余集》重新翻开,夹着的蓝玫瑰彻底化作灰烬,空白页上多了行用血写的字:来世若相逢,莫做解语花。而城市的夜空,从此多了道徘徊不去的墨痕,每当雨夜,就能听见铜铃与哭声交织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