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暖泉庄的静室,一灯如豆。
窗外的月色被厚重的云层遮掩,只透进些许朦胧的微光。室内弥漫着淡淡的草药清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源自那块薯藤根下暖玉的温润气息。
云舒盘膝坐于蒲团之上,双目微阖。眉心那点青焰印记在昏暗中幽幽亮起,光芒却不如往日凝实,带着一种虚弱的明灭不定。道基深处的反噬之力,如同蛰伏的毒龙,虽被寒魄珠的冰息和萧衍的龙气暂时压制,却从未真正平息。每一次动用本源之力,如炼制高阶药符、引动地脉滋养薯田药圃,都会加剧这种消耗。白日里为考核学员激发符箲石盘、最后又渡入一缕青木本源滋养薯田,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那点维系新生的“心灯”青焰,再次变得岌岌可危。
细密的冷汗从她光洁的额头渗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体内灵力如同开闸的洪水,在破碎的道基间失控奔涌,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她紧守心神,全力引导着那缕微弱的青焰,试图平复狂暴的灵力,却收效甚微。寒意,如同跗骨之蛆,从四肢百骸深处蔓延上来。
就在这时,静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萧衍端着一碗刚煎好的参汤走了进来。他脸色凝重,脚步放得极轻。当看到蒲团上云舒苍白如纸的脸、眉心明灭不定的青焰以及那微微颤抖的身体时,他的心猛地一沉!又是反噬!
“云舒!”他快步上前,将参汤放在一旁矮几上,蹲下身,想碰触她又怕惊扰了她。
云舒缓缓睁开眼。青焰流转的眸子此刻黯淡无光,如同蒙尘的琉璃,映出萧衍焦灼担忧的脸庞。“无妨……”她声音微弱嘶哑,刚吐出两个字,身体便是一晃,险些栽倒!
萧衍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冰冷的身躯。入手处一片寒凉,仿佛抱着一块寒玉。“撑住!”他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恐慌,将掌心贴在她背心灵台穴上,试图再次渡入龙气温养。
然而这一次,他体内那本就稀薄的龙气,如同泥牛入海,刚一接触云舒体内狂暴的灵力乱流,便被瞬间冲散!非但未能缓解,反而引得云舒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红!
“噗——!”
“云舒!”萧衍肝胆俱裂!看着那刺目的鲜红,巨大的恐惧瞬间将他吞噬!他猛地想起什么,手忙脚乱地从怀中掏出那枚一直贴身收藏的寒魄珠(橘胖所化)!
冰蓝色的光芒瞬间亮起,纯净的寒意弥漫开来,将云舒笼罩。那狂暴的灵力乱流在寒息的压制下,终于稍稍凝滞。云舒紧蹙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丝,但眉心那点青焰,依旧微弱欲熄。
“不够……寒魄珠只能延缓……”云舒喘息着,声音细若游丝,目光艰难地移向矮几上放着的那块薯藤根下挖出的浑圆暖玉。
萧衍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他一把抓过那块温润的暖玉!入手处一片温和的暖意,玉中那股精纯磅礴的生机,此刻清晰地传递出来!
“如何做?”萧衍的声音因为急切而嘶哑,眼中充满了不顾一切的决绝,“朕该怎么做?”
云舒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恐惧和执念,青眸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微光。她极其艰难地抬起手,指尖带着微弱的青焰,轻轻点在暖玉的中心。
“引……陛下龙气……为火……以玉中……生机……为薪……”破碎的音节从她苍白的唇间溢出,“助我……点燃……心灯……”
引龙气为火?以玉中生机为薪?点燃心灯?!
这无异于将他的帝王龙气作为燃料,去点燃那块灵玉中蕴含的生命本源,再以此去稳固她那摇摇欲坠的青焰心灯!其中凶险,稍有不慎,不仅她道基彻底崩溃,连他的龙气根基都可能受损!
但萧衍没有丝毫犹豫!
“好!”他斩钉截铁,眼中是破釜沉舟的决然!他一手紧握那块温润的暖玉,另一只手再次贴上云舒背心灵台穴!这一次,他不再试图渡入龙气温养,而是强行催动体内那象征着江山社稷、帝王命格的煌煌龙气,以一种近乎献祭的方式,毫无保留地、源源不断地注入掌心的暖玉之中!
嗡——!!!
暖玉在接收到帝王龙气的瞬间,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白光!玉中那股温和磅礴的生机,在霸道龙气的引燃下,如同被投入了滚油,轰然沸腾!一股浩瀚、精纯、充满了无尽生命活力的乳白色光焰,从暖玉中升腾而起!
这光焰温暖而不灼热,带着大地的厚重与生机的喜悦,瞬间将云舒笼罩!
云舒身体剧震!那狂暴的灵力乱流在这股浩瀚生机的冲击下,如同怒涛遇到了无垠的海岸,瞬间被抚平、包容!破碎道基深处那点即将熄灭的青焰心灯,在这乳白色光焰的包裹和滋养下,如同干渴的种子遇到了甘霖,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嗤嗤嗤!
青焰暴涨!不再是微弱的火苗,而是化作一朵璀璨的青色莲华虚影,在云舒的眉心缓缓旋转!莲华中心,那点青焰核心,在乳白色光焰的滋养下,变得前所未有的凝实、稳定!一股精纯、坚韧、磅礴的新生力量,从莲华中流淌而出,开始缓慢而坚定地修复着那些破碎的道基裂痕!
萧衍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他感觉自己的龙气如同开闸的洪水,疯狂地涌向掌心的暖玉,再被转化为那滋养青焰的乳白色光焰!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龙气的剧烈消耗和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虚弱感!但他咬紧牙关,死死支撑着,目光死死锁定在云舒眉心那朵越来越璀璨的青色莲华上!
不知过了多久。
暖玉散发的乳白色光焰渐渐黯淡、收敛。玉身依旧温润,但内部那股磅礴的生机似乎消耗了大半。云舒眉心的青色莲华虚影也缓缓消散,重新化为一点凝实内敛、散发着温润光泽的青焰印记,稳固地烙印在眉心。
她体内狂暴的灵力彻底平复,破碎的道基被一股新生的、坚韧的力量粘合、修复。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呼吸变得悠长而平稳。
萧衍猛地撤回手掌,身体晃了晃,眼前阵阵发黑,一股巨大的空虚和眩晕感瞬间袭来。他强撑着没有倒下,看着安然无恙、气息稳固的云舒,嘴角艰难地扯出一抹如释重负的、近乎虚脱的笑意。
“成了……”他喃喃道,声音嘶哑微弱。
云舒缓缓睁开眼。青焰流转的眸子清澈而深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明亮。她看着眼前脸色惨白、气息萎靡的萧衍,看着他手中那块光华内敛的暖玉,再感受着体内那前所未有的稳固道基和新生的力量……
她沉默片刻,抬起手,指尖带着温润的青光,轻轻按在了萧衍紧握着暖玉的手背上。
一股精纯温和、充满生机的青木灵气,顺着她的指尖,缓缓渡入萧衍枯竭的经脉之中。
“陛下……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