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吴筠,李白站在院中望着暮色渐沉的天空,久久不语。叶尘静静站在一旁,不敢打扰。
\"阿尘,\"李白忽然开口,声音异常平静,\"你说我是否太过刚直?若当初对高力士稍加辞色,或许不会落得如此境地。\"
叶尘斟酌道:\"公子性情高洁,本无过错。只是这长安城中,有些人重权势胜过重才学...\"
李白苦笑:\"是啊,我本以为天子脚下,当是才学为尊。没想到...\"他仰头饮尽杯中酒,长叹一声,\"罢了,既然他们容不下我李白,我又何必强留?\"
叶尘心头一震。难道李白要提前离开长安?这与历史记载不符,可能会影响那些伟大诗篇的诞生。他必须设法让诗人再坚持一段时间。
\"公子,小的虽不懂诗,但觉得公子近日诗中多了几分沉郁,少了往日的豪迈。或许...\"
\"或许什么?\"
\"或许公子该出去走走。长安城外秋色正浓,或许能激发诗兴。\"
李白若有所思地看着叶尘,忽然笑道:\"阿尘啊阿尘,你今日话倒是多了。不过你说得有理,整日困在这名利场中,确实憋闷。明日我们便出城游赏!\"
叶尘心中一喜。只要能让李白暂时远离官场是非,接触自然与百姓生活,或许能帮助他度过这段艰难时期,创作出更多佳作。
当夜,李白大醉,写下\"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的诗句。叶尘看着纸上的墨迹,知道诗人正在经历前所未有的内心挣扎。而他作为穿越而来的修补员,必须在不过度干预的前提下,帮助这位伟大的诗人走出低谷,完成那些本该诞生的诗篇。
远处钟楼传来更鼓声,长安城的万家灯火渐次熄灭。唯有翰林院这一角,灯烛长明,映照着一个孤独而高傲的身影,和他笔下流淌出的、必将流传千古的文字。
清晨的雾气笼罩着长安城南的启夏门。
叶尘牵着两匹马在城门处等候,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结。秋深了,城外的槐树叶子已经泛黄,风一吹就簌簌落下。他紧了紧身上的夹袄,转头看向城门方向。
李白一身素白长袍,腰间挂着酒壶和长剑,正大步走来。比起几日前翰林院中的郁郁寡欢,此刻的诗人眉宇间舒展了许多。
\"公子,马已备好。\"叶尘递上缰绳。
李白翻身上马,动作潇洒利落:\"走吧,今日定要登上终南山顶!\"
出了城门,道路渐渐变得崎岖。两旁的田野里,农人正忙着收割最后一批稻谷。远处,终南山起伏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如同一幅水墨画卷。
\"阿尘,你可知终南山为何又叫太乙山?\"李白忽然问道。
叶尘摇头:\"小的孤陋寡闻。\"
李白笑道:\"传说太乙真人曾在此修炼,故而得名。山中多隐士,有修仙的道人,也有避世的贤者。\"他眼中闪烁着向往的光芒,\"有时我真想抛下一切,做个山中隐士,与清风明月为伴。\"
叶尘听出李白话中的落寞,轻声道:\"公子才华盖世,终非山林所能局限。\"
李白不置可否,只是催马加快了速度。
中午时分,两人来到山脚下的一处小村落。几间茅屋散落在溪水旁,炊烟袅袅升起。一个老农正在屋前晒药草,见有生人到来,警惕地打量着。
李白下马行礼:\"老丈,我二人欲上山游览,可否借贵处稍事休息?\"
老农见李白气度不凡,态度缓和下来:\"客人请便。寒舍简陋,不嫌弃的话,有粗茶淡饭相待。\"
茅屋内陈设简单却整洁。老农的妻子端来热腾腾的野菜粥和烤饼,李白吃得津津有味,连赞美味。叶尘注意到这户人家虽然贫寒,但墙上却挂着几幅笔法不俗的字画。
\"老丈也通文墨?\"李白显然也注意到了。
老农摇头:\"是小儿胡乱涂鸦,让客人见笑了。\"
正说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背着柴捆推门而入,见到生人一愣。老农介绍道:\"这是犬子阿竹,在山上砍柴回来。\"
少年腼腆地向二人行礼。李白与他攀谈几句,发现他竟然读过《诗经》和《楚辞》,不禁惊讶:\"山野之中,竟有如此才俊!\"
老农叹道:\"前村有个老秀才,教过几个蒙童。阿竹偷学了几首诗词,不过是皮毛罢了。\"
李白兴致勃勃地与少年讨论起诗文,还当场为他写了一首鼓励读书的短诗。少年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收好。
离开时,李白悄悄在案几上留下几枚银钱。叶尘看在眼里,心中微动——这位狂傲的诗人,对待普通百姓却如此体贴。
山路越来越陡,两人不得不下马步行。秋日的山林色彩斑斓,红叶如火,黄叶似金,间或有几株常青松柏点缀其间。山涧潺潺,偶尔有野兔松鼠从路旁窜过。
\"公子,歇息片刻吧。\"叶尘见李白额头已见汗珠,提议道。
两人在一块平坦的山石上坐下。李白取下酒壶饮了一口,满足地长舒一口气:\"好景!好酒!阿尘,你说长安城中那些争权夺利之辈,可曾见过这般美景?\"
叶尘借机问道:\"公子近来在翰林院...可还顺心?\"
李白脸色一黯:\"不过是个御用文人罢了。圣上召见,十次有九次是命我写诗赞美杨贵妃的美貌。\"他自嘲地笑了笑,\"我李白满腹经纶,如今却成了给妃子写赞词的弄臣!\"
叶尘小心道:\"公子诗才,本就不该局限于宫廷应制...\"
\"是啊。\"李白站起身,俯瞰山下远方的长安城,\"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手持绿玉杖,朝别黄鹤楼...\"他忽然高声吟诵起来,声音在山谷间回荡。
这是一首叶尘从未听过的诗,豪迈奔放中又带着几分自嘲与超脱。他静静听着,知道这是诗人心境的真实写照。
继续上行,山路越发难行。转过一道山梁,前方忽然出现几间简陋的茅屋,屋前空地上晒着兽皮,一个满脸皱纹的老猎户正在整理捕兽夹。
\"老丈请了。\"李白上前行礼,\"这山中可有借宿之处?\"
老猎户眯眼打量二人:\"客人从长安来?山中简陋,若不嫌弃,老汉这里还有间空屋。\"
茅屋虽小却干爽整洁。老猎户的妻子煮了一锅野菜炖山鸡,香气扑鼻。饭间,李白问起山中生活。
\"艰难啊。\"老猎户摇头,\"往年还能打些野物换钱,今年官府加了猎税,一张狐皮要交三成税,剩下的勉强糊口罢了。\"
李白皱眉:\"为何加税?\"
\"说是边疆战事吃紧。\"老猎户的儿子插话道,\"可我们小民哪知道那些?只晓得日子越来越难过了。\"
老猎户叹了口气:\"前村王老汉为了交税,冒险去猎熊,结果...再没回来。\"他指了指墙角的一把破旧猎弓,\"那就是他留下的。\"
李白沉默良久,突然从行囊中取出几块碎银放在桌上:\"老丈,这点银钱不多,聊表心意。\"
老猎户连连摆手:\"使不得!客人能来就是缘分,怎好收钱?\"
李白坚持道:\"就当是食宿之资。老丈若过意不去,明日带我们上山看看风景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