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吁宋脸色一变，手中的酒杯差点掉落。
他好像没有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只是，李明衍觉得他的这种反应，有些……刻意？
\"他们...他们来做什么？\"
\"说是听闻阿漓小姐回来了，特来商议要事。\"
大厅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译吁宋，等待他的反应。
译吁宋深吸一口气，很快恢复了镇定：\"既然各族首领大驾光临，我们自当隆重接待。快，准备大厅，请诸位首领入内。\"
他转向阿漓，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侄女，看来你的名声传得很远啊。\"
阿漓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不多时，各族首领陆续到来。他们大多是中年人，一个个气度不凡。虽然服饰各异，但都透着一股特别的尊贵。
\"阿漓。\"为首的一个老者开口，声音洪亮，\"听说你带着中原的朋友回来了？\"
\"莫护爷爷。\"阿漓恭敬地行礼。
其他首领也纷纷向阿漓打招呼，态度都很友善。反倒是对译吁宋，他们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译吁宋脸上的笑容越发僵硬。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代表西瓯接待这些人，现在看来，在其他部落眼中，阿漓依然是西瓯的代表。
\"诸位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要事？\"译吁宋勉强维持着主人的身份。
莫护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们是来见阿漓的。\"
当各族首领刚刚落座时，译吁宋还是尽力维持着主人的体面。他吩咐族人赶紧准备酒菜，将原本的家宴临时扩大成了一场盛大的聚会。
\"快，把窖藏的米酒都搬出来！\"译吁宋大声吩咐，\"还有那头昨天猎到的野猪，赶紧架起来烤！各族的兄弟远道而来，我们西瓯不能失了礼数！\"
不多时，烤肉的香味弥漫开来，族中的女子端着自酿的米酒穿梭其间。按照越人的传统，她们还唱起了迎客的山歌，清亮的歌声在夜空中回荡。
\"阿漓啊，\"南越的吕括亲切地看着她，\"一晃这么多年，当年那个在树上掏鸟窝的小丫头，都长这么大了。\"
阿漓恭敬地给吕括斟酒：\"吕括伯伯还记得那事呢。\"
\"怎么不记得？\"吕括哈哈大笑，\"有一次我们族长们开会，你爬到树上摔下来，直接把屋顶砸破了。你爹大发雷霆 还是我劝的他嘞。\"
众人都笑了起来，气氛似乎缓和了不少。
山越的族长巫明也开口道：\"说起来，你爹当年可是我们几个部落中最有威望的。他若还在...\"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
\"是啊，\"闽越的族长无诸接过话头，\"老族长在的时候，我们五部虽然各自为政，但遇到大事都听他的。现在...\"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译吁宋一眼，没有继续说下去。
李明衍端着酒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些族长看似在闲聊，实际上每句话都有深意。他们在试探，在铺垫，在为接下来的正题做准备。
阿漓显然也察觉到了。她与李明衍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明白——这些族长不远数百里山路赶来，还如此齐整，绝不是为了喝酒聊天。
果然，酒过三巡之后，山越族长巫明放下酒杯，似乎不经意地问道：\"阿漓，听说你这次回来，是要去圣山？\"
话音一落，热闹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阿漓身上。
\"是的。\"阿漓坦然回答。
\"圣山上有什么你是知道的，你要带着这些...\"巫明看了看李明衍等人，\"北方朋友一起去？\"
南越族长吕括放下酒杯，苍老的面容上满是严肃：\"阿漓，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未等阿漓回答，骆越族长莫离便拍案而起：\"两百年了！两百年来，我们的祖辈父辈，多少人死在楚人的刀下？我们一退再退，从洞庭湖退到这十万大山中，现在你却要带着北人来打开我们最后的秘密？\"
\"就是！\"闽越族长无诸接过话头，疤痕密布的脸上满是愤怒，\"这些年已经有不少北人逃到我们的地盘。他们砍我们的树，占我们的地，还说什么要教化我们这些'蛮夷'！\"
巫明声音低沉如雷：\"上个月，我的一个寨子就因为收留了几个北方逃民，结果那些人勾结外面的商贩，把整片药山的珍贵药材都偷采一空。现在你还要给他们开门？\"
\"阿爷们！\"桀骏猛地站起身，怒视着众人，\"你们都是客人，来到我西瓯，就是为了来训斥我们西瓯的吗？\"
雷震冷笑：\"小子，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我们敬你姐姐，才来这里好言相劝。否则...\"
\"否则怎样？\"桀骏手按腰刀，身后的西瓯战士也都握紧了武器。
眼看冲突一触即发，译吁宋突然开口了。
\"桀骏，住手！\"他声音不大，却透着威严，\"诸位族长说的，难道没有道理吗？\"
桀骏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叔叔：\"叔叔，你...\"
译吁宋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全场：\"诸位说得对。我们越人能在这十万大山中生存至今，靠的就是团结一心，抵御外侮。\"
他转向阿漓，脸上露出惋惜的表情：\"侄女啊，我知道你在外面见过大世面，心胸开阔。但你要明白，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想。你看看这些北人——\"
他指向李明衍等人：\"他们嘴上说得好听，什么寻找古迹，什么天下太平。可实际上呢？还不是想探我们的底细，找我们的弱点？\"
\"译吁宋叔叔！\"阿漓终于开口，\"李明衍他们不是...\"
\"不是什么？\"译吁宋打断她，声音突然变得严厉，\"阿漓，你离开部落多年，可曾想过族人的感受？你在外面逍遥自在，却不知道我们这些年过得多么艰难！\"
他的声音越来越激昂：\"北方战乱不断，逃难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带来了疾病、纷争，还有贪婪！我们的年轻人开始忘记了祖先的教诲。再这样下去，越人还是越人吗？\"
其他族长纷纷点头，显然译吁宋说到了他们的心坎上。
李明衍敏锐地察觉到，这不是临时起意，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夺权大戏。
译吁宋显然早就联络了其他部落，就等着这个机会。
\"所以，\"译吁宋话锋一转，\"为了百越的未来，我提议——\"
他环视众人，一字一句道：\"阿漓已经不适合再担任西瓯的首领。\"
\"你说什么？！\"桀骏怒吼，刀已出鞘半寸。
\"桀骏，冷静。\"阿漓按住弟弟的手，脸色虽然苍白，但依然镇定。
译吁宋继续道：\"当然，阿漓毕竟是我的侄女，又是前族长的女儿。我不想把事情做绝。\"
他看向李明衍：\"这些北人，我可以放他们一条生路。但条件是——他们必须立刻离开，永远不得再踏入百越之地。\"
\"至于阿漓，\"他的语气变得冰冷，\"既然你这么向往外面的世界，那就去吧。送这些人离开后，你也不必再回来了。\"
\"译吁宋叔叔！\"桀骏彻底怒了，\"你竟敢...\"
\"我竟敢什么？\"译吁宋冷笑，\"我这是为了部落好！诸位族长，你们说是不是？\"
莫护第一个表态：\"译吁宋说得有理。\"
骆越族长也点头：\"西瓯需要一个真正为族人着想的首领。\"
其他族长纷纷附和，显然早就达成了默契。
桀骏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带来的战士虽然忠心，但数量远不及五族联合的兵力。更要命的是，西瓯内部恐怕也有不少人已经倒向了译吁宋。
\"姐姐，我们跟他们拼了！\"桀骏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