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斜斜切进鸿宾楼的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格子。何雨柱捏着帆布包的带子,指尖蹭过布包上磨出的毛边——里头装着张皱巴巴的鱼票,是昨儿从三大爷那“顺”来的。他抬头瞅了眼门楣上“国营鸿宾楼”的老牌匾,漆皮掉了不少,却依旧透着股子老派的讲究。
“杨老板,我今儿个想跟您商量个事儿。”何雨柱敲了敲账房的木门,里头传来算盘珠子“噼里啪啦”的响声。杨国涛抬眼看见是他,忙不迭放下算盘,袖口的补丁在阳光下晃了晃:“柱子啊,咋了?后厨缺啥东西?”
何雨柱咽了咽口水,凑近了些:“不是,是我自个儿有点事儿。您知道我平时爱钓鱼,昨儿跟三大爷去护城河,嘿,钓了些鲜鱼回来——您说咱楼里收不收?”
杨国涛手里的旱烟袋顿了顿,烟袋锅子磕在桌沿上:“钓鱼?能钓多少?小鲫鱼崽子可不成,咱后厨要的是斤半以上的大鱼,做糖醋鱼、鱼头汤才像样。”他上下打量着何雨柱,心里琢磨着这小子莫不是想赚点外快——这年头,职工私下倒腾点东西不算稀罕,只要不犯“投机倒把”的忌讳就行。
“杨老板,您放心,没小的。”何雨柱掰着手指头算,“约莫四十来条,最小的也有一斤半,多数是两斤往上的鲤鱼、鲫鱼,活蹦乱跳的,都养在我家铁桶里呢。”
“啥?四十多条?”杨国涛猛地站起身,算盘珠子稀里哗啦落了一地,“柱子,你没开玩笑吧?护城河现在还有这收成?”他可不糊涂,这年头河里的鱼金贵着,国营水产站的配额都不够楼里用,后厨每天限量供应的清蒸鱼,全靠那点配额撑着。
何雨柱笑了笑,从裤兜里掏出个油纸包,里头裹着片鱼鳞——足有巴掌大,银光闪闪的:“您瞧这鱼鳞,没两斤重的鱼,长不出这成色。我想着咱楼里缺鱼,就琢磨着给您送来,省得烂在自个儿手里。”
杨国涛接过鱼鳞,指尖蹭了蹭,眼里闪过惊喜。他转身从柜子里翻出本皱巴巴的账本,翻到“水产采购”那页:“柱子,咱按市场价来,鲤鱼七毛五一斤,鲫鱼八毛——不过你这鱼鲜活,我给你加两成,咋样?”
“别别,按市场价就行。”何雨柱慌忙摆手,“您平时没少照顾我,再说了,鸿宾楼生意好了,我这学徒工也跟着沾光不是?”他心里清楚,杨国涛肯收,已是给了天大的面子——换作旁人,就算钓了鱼,也得先紧着水产站交公,哪能私下卖给酒楼?
杨国涛盯着何雨柱,忽然笑了。这小子年纪不大,却懂得“饮水思源”,难怪李保国肯把毕生手艺传给他。他拍了拍何雨柱的肩膀,烟袋锅子指了指后厨方向:“成,明儿你把鱼送来,让王师傅过过秤。对了,这事别声张,省得让人说咱‘走后门’。”
从账房出来,何雨柱刚拐进后厨,就听见案板“咚咚”响。李保国正握着把骨刀,在剁排骨,见他进来,刀背敲了敲案板:“柱子,过来搭把手。”
“哎,师傅。”何雨柱赶忙撸起袖子,凑近了才看见师傅手腕上的纱布——昨儿切菜时划了道口子,这会儿还渗着血。他心里一紧,从兜里掏出个铁皮盒:“师傅,这是我在中药铺抓的金疮药,您敷上。”
李保国瞅了眼铁盒,笑骂道:“你小子,还偷偷学药理呢?”话虽这么说,却乖乖伸出手,任由何雨柱帮着换药。纱布解开时,伤口周围已经泛了红,何雨柱抿了抿嘴:“师傅,您歇半天吧,今儿我来掌勺。”
“歇啥?”李保国抽回手,骨刀又举了起来,“你当主厨的能歇?再说了,我还等着吃你炖的鲫鱼汤呢——昨儿三大妈说你钓了大鱼,是不是给我留了两条?”
何雨柱一愣,随即笑了:“师傅,啥都瞒不过您。等明儿把鱼送来楼里,我挑两条最大的,给您炖锅奶白的汤,再切点豆腐丝儿,保准您喝完伤口好得快。”
后厨里的伙计们听见这话,纷纷起哄:“柱子,给咱也留点啊!”“就是,咱多久没见着活鱼了?”何雨柱挨个打哈哈,心里却暖烘烘的——在这四合院里,除了妹妹雨水,师傅就是他最亲的人。
傍晚下班时,何雨柱背着帆布包往家走,路过胡同口的合作社,看见许大茂正蹲在墙根儿啃窝头,鼻子上还青着——昨儿挨的揍,怕是还没消肿。他顿了顿,从包里摸出个玉米饼子,往许大茂脚边一丢:“吃吧,别饿死了。”
许大茂抬头瞅见是他,浑身一哆嗦,饼子掉在地上都没敢捡。何雨柱叹了口气——这小子虽说蔫坏,但到底是同院的街坊,犯不着赶尽杀绝。他转身往四合院走,帆布包里的鱼票蹭着布料,发出“沙沙”的响声,像在唱一首关于生计的歌。
回到家,何雨水正蹲在井台边洗土豆,见他回来,忙不迭擦手:“哥,三大妈说今儿晚上吃杂合面窝头,让咱去蹭饭。”她瞅了瞅哥哥的帆布包,鼻尖动了动,“你又钓鱼了?咋没见着鱼呢?”
“在三大爷家铁桶里存着呢,明儿送鸿宾楼去。”何雨柱摸了摸妹妹的头,从兜里掏出块水果糖——这是杨老板给的“福利”,“先吃了,别告诉三大妈啊。”
何雨水眼睛一亮,把糖纸折成小船,放在窗台上:“哥,你说咱啥时候能吃上白面馒头啊?”
何雨柱望着西屋漏风的窗纸,想起师傅手腕的伤,想起鸿宾楼后厨的烟火气,忽然觉得嗓子眼里发紧。他蹲下身,握住妹妹的手:“快了,等哥攒够了布票,给你做件花布衫;攒够了粮票,给你蒸白面馒头——咱兄妹俩,日子肯定能好起来。”
夜里,何雨柱蹲在院子里,借着月光清洗铁桶里的鱼。四十多条鱼挤在桶里,尾巴拍打着水面,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他摸了摸桶沿的木纹——这铁桶还是三大爷借给他的,回头得送两把茉莉花过去,算是还人情。
远处传来梆子声,卖豆汁的老汉推着车路过胡同,吆喝声飘得老远。何雨柱抬头望了眼星空,忽然想起师傅说过的话:“厨子这行,靠的不是手艺,是人心。”他攥了攥手里的鱼鳞,嘴角微微上扬——这世道虽难,但只要有手艺,有良心,总能在这四合院里,熬出碗热乎的汤来。
次日清晨,何雨柱挑着两桶鱼往鸿宾楼走,扁担压得肩膀发疼,却走得格外踏实。路过中药铺时,他特意进去称了二两黄芪——给师傅炖鱼时,得加把这个,补身子。掌柜的瞅着他筐里的鱼,笑眯了眼:“柱子,给我留两条呗,我拿布票跟你换。”
“成,给您挑两条大的。”何雨柱爽快地应下,心里却清楚——这年月,谁不是靠着这点人情往来,才能在苦日子里暖乎些?
鸿宾楼的后厨里,王师傅正踮脚擦灶台,看见何雨柱挑着鱼进来,忙不迭放下抹布:“哎哟,柱子,你这是把护城河捞空了吧?”他蹲下身,伸手捞起一条鲤鱼,鱼尾巴甩得他满脸水,“瞧瞧这成色,比水产站的强十倍!”
何雨柱笑了笑,转身往师傅的案板走去。李保国正对着菜谱发呆,见他过来,指了指锅里的水:“愣着干啥?烧水啊,咱今儿做道‘黄芪炖鲫鱼’,给后厨的兄弟们开开荤——顺便让你练练手,别辜负了这好鱼。”
铁锅“滋啦”响起来,油花溅在灶台上,腾起股子香气。何雨柱握着锅铲,瞅着锅里翻滚的汤——奶白色的,飘着黄芪的药香,还有豆腐丝儿的软嫩。他忽然觉得,这锅里炖的不是鱼,是日子——苦里头泡着甜,甜里头藏着暖,只要火候到了,总能熬出个好滋味来。
师傅李保国端起碗,吹了吹面上的热气,忽然笑了:“柱子,你小子啊,啥都瞒不过我——钓鱼这事,怕是跟你那‘本事’有关吧?”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眼里闪过精光。
何雨柱手一抖,汤勺差点掉进锅里。他抬头瞅着师傅,见对方眼里满是了然,忽然笑了:“师傅,还是瞒不过你啊。”
厨房里的伙计们听不懂师徒俩在说啥,却不妨碍他们捧着碗喝汤,呼噜声此起彼伏。秋日的阳光透过木窗,落在何雨柱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青砖地上——像棵刚栽下的树,根须扎进了这四合院的泥土里,慢慢往下钻,等着哪天,长出片遮风挡雨的荫凉来。
而在四合院的中院,贾东旭正跟着易中海往厂里走,袖口还沾着片鱼鳞——那是何雨柱送给他的“偏方”,说熬汤喝能补身子。他瞅着前面何雨柱挑着鱼的背影,忽然觉得,这院子里的人啊,就像锅里的豆腐丝儿,看着散散的,却都在这锅生活的汤里,熬着各自的滋味。
扁担“咯吱咯吱”响着,何雨柱走过青石板路,走过槐树影,走过卖糖葫芦的小摊。他忽然想起妹妹折的糖纸小船,想起师傅手腕的伤,想起杨老板拍他肩膀时的温度——这日子,苦是苦了点,可只要手里有把锋利的刀,心里有团不熄的火,总能在这年月里,切出条自己的路来。
锅里的汤还在咕嘟咕嘟冒着泡,香气顺着窗户飘出去,飘向四合院,飘向胡同口,飘向这个年代里,每个努力活着的人。何雨柱擦了擦额头的汗,忽然觉得,自己手里握着的,何止是一把锅铲——那是对生活的盼头,是对亲人的责任,是对这世间烟火气,最朴素的热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