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樱回了住处,这处住处离甄太嫔倒是不远,一进的院子,只不过外头遍植翠竹,如今天气转暖,这竹叶摇曳,倒比光秃秃的树有了些韵味。
胧月今年才八岁,这样的年岁,说是有了见识可到底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子。
陵容对这几位公主一贯是富养,吃穿用度都较往常多了一成,逢时过节更有赏赐下去。
陵容不信女子无才便是德,若是半点才学没有,日后婚配自然不得额附敬重,等待有了儿女又要如何教养?
青樱一时出神,如今两宫是女子,两宫监政,宫里的各位太妃都给安了职位,虽然比不得武则天称帝临朝,可两宫用人向来不拘一格,自然不许公主毫无才学。
再看萨仁,青樱心里越发肯定!
萨仁自打嫁入乌拉那拉族里,内能整顿族学,规劝额附向学,外能开铺立店,挣了不少银钱回来。她自幼养在两宫跟前,为人机灵。
从前一起时倒是不觉得,只觉得她谨慎小心,可到底是天家贵女,自打嫁人后,处事圆滑,待人亲近,不经意间又露出天家威严,让人可亲可敬。
此时胧月正在描红,太后有令,不拘皇子公主都得进学,胧月正在习练楷书,许是见了真太嫔,胧月担忧尽去,正一笔一划认真描红。
青樱回神过来,不由露出慈爱神色,伸手摸摸胧月的头,胧月抬头对她甜甜一笑。
“藿香,再点根蜡来,今儿天阴,屋里暗,公主正做功课,仔细伤了眼睛。”
藿香听了立马又去拿了个烛台过来,顿时明亮了不少。青樱就又想起来琥珀的可疑行迹。
说曹操曹操到,玉竹进来见公主正写字,过来低声和青樱说:“琥珀姑姑来了。”
青樱点点头,玉竹又给琥珀打帘,胧月听见动静抬头见是琥珀笑了笑,此刻她正好临帖完,身边跟着的桑葚正在收拾。
琥珀给二人行了礼:“奴婢明儿才回,今儿安顿妥当。您这儿可有什么短缺?”
青樱想了想就说:“我这儿倒是没什么。只不过我问了桑葚,公主日常惯用的物件都备齐了,只不过公主有一顶绣着小狗的帐子没拿,若是能有自然是好。”
胧月听了有些不好意思说:“惠额娘说了,出门在外一切从简。”
琥珀也带着几分笑意说:“园子里常备着阿哥公主们的喜爱之物,不过是顶帐子,奴婢待会就给您送来。”
胧月点点头,琥珀又说:“奴婢拟了个单子,园子里到底在宫外,吃食供应到底有限,奴婢已经让管事去采买,请您过目,可还有什么添减的。”
琥珀笑着拿出来单子,玉竹过去接下来递给青樱,青樱扫了一眼,其中有些自己平日里常吃的菜,竟然还有醪糟,这倒是出乎青樱的意料。都说醪糟补身,她素日里只在小厨房里做过,没想到琥珀竟然也能得知?她心里一紧,看来太后对后宫的掌控力之强。
宁心静气又看了一遍,剩下的应该是公主常吃的吃食,青樱露出几分笑容来:“到底是姑姑心细。”
琥珀也带了几分笑意:“今儿匆忙,奴婢瞧着天气倒还有几分寒意,不如给公主和您点几品锅子吃。”青樱点点头,等琥珀一走,青樱面色严肃起来对玉珠和藿香说:“园子里不比宫里,只不过万万不可松懈。”
藿香和玉珠见青樱面色凝重,都明白这园子里也不是什么好地方,点点头应下。
第二日琥珀带着张太医又去看了甄太嫔这才安心回了宫,等流朱煎好药的时候就见青樱带着胧月过来,流朱脸上露出欢喜神色连忙给二人行礼:“请公主安,请侧福晋安。”
胧月就问:“额娘呢?”
流朱赶紧回道:“娘娘今儿精神头足,正在屋里。”
等进了屋里,青樱见甄太嫔正在读书,甄太嫔见她们来了,脸上也露出笑意来,胧月当先请安:“请额娘安。”
青樱也跟着行了个礼,流朱进来将药放在桌上,胧月见了就要端起来,流朱怕她烫手,又怕她端不稳撒在身上,急忙上前来替她端起来,胧月见状就拿起调羹说:“我来陪额娘喝药。”
说着拿调羹舀了一勺药,甄太嫔见状不自觉落下泪来,胧月就说:“额娘别怕,惠额娘说了,好好吃药才能快快养好身子。”
流朱连忙拿帕子给甄太嫔擦了泪,青樱就说:“太嫔莫要辜负公主拳拳孝心。”
等甄太嫔用了药,青樱就又开口:“公主还有功课在,太嫔方才用了药,不如歇息片刻。臣妾晌午再带公主来探望您。”
甄太嫔心里难受,青樱到底是太后的人,她此刻见了胧月心里就有了牵挂,因此点点头:“胧月去吧,晌午再来额娘这里用饭。”
又过了四五日,藿香这日悄悄进了屋里,青樱正在给陵容写请安折子,三日一送,按时按点汇报甄太嫔养病的详细及胧月的学业进度。一直等她写完,藿香这才低声说:“您让奴婢盯着张太医,奴婢不敢声张,只能用饭时候走动一二,张太医连着几日下晌儿都去了慎太贵人那处。”
青樱心里一动:“慎太贵人?”
“正是,太贵人住的偏僻,奴婢也是跟大厨房的王嬷嬷熟络了几分,这才无意从她嘴里套了话出来。”
“连晌午饭都在那头,还让做了不少滋补的药膳。”
青樱本不打算去慎太贵人那处,虽然是四阿哥的生母,可身份尴尬,可没想到过了两日,宝娟忽然来了,等她行了礼青樱就问:“姑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宝娟神情严肃说道:“慎太贵人病重,想见您一面。”
青樱一惊,宝娟又说:“您放心,出宫时候太后就交待了奴婢,若是慎太贵人要求见您,您只管去。”
青樱这才松了口气:“姑姑带路。”
连忙起身,又对藿香和玉竹摆摆手,独自一人跟着宝娟去了慎太贵人的住处,可没去正殿却直接去了偏殿,进去时候青樱见床上躺着个人,身边还站着嬷嬷一般的人,只不过穿戴略微僭越了几分。
宝娟就问:“还未转醒?”
那像是嬷嬷一般的人垂泪答道:“尚未。”
宝娟沉默片刻这才回头和青樱说:“劳您稍候。”
青樱点点头,这才细细打量那床上的人,容貌与四阿哥倒是有几分相似,只不过瞧着脸上带了风霜,许是因病着,脸色蜡黄。
等了一阵,这床上的人动了动,宝娟立马上前,见她睁开眼给她行了个礼说:“侧福晋来看望您。”
红红听了虚弱说道:“怎么还惊动了贵人。”
说着就要起身,青樱见状咬咬牙行了个礼,又上前同宝娟一起扶了她起来靠着床,青樱任凭她打量,又给她拿了枕头靠在腰上,这才说:“您说的哪里话,早该来同您请安。”
红红细细看着她,又拉着她的手说道:“好孩子,难为你了。”
又转向宝娟说:“太后对我恩重似海,只不过我福薄,原本想着替太后绣一幅观音像,可又顾忌没得让太后沾染了晦气。”
“我诚心为太皇太后和太后抄了两卷经文,日夜供在佛堂,还望姑姑替我呈上去,多少是我的一片心意。”
又转头对青樱说:“好孩子,日后和阿哥好好过日子。”
这就打发了她们出来,等青樱回去,面色就有些苍白起来!她听藿香说过慎太贵人的模样,方才那嬷嬷分明是慎太贵人!
那么床上的又是谁?
是障眼法!四阿哥的生母是床上那人!
那她又到底是谁?为何太后要如此优待于她?
青樱一时间只觉得心乱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