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海之上,死寂降临。
唯有寒风卷着融化的冰水与辐射尘埃的苦涩气息,在巨大冰窟边缘呜咽。冲天的白色水雾如同巨兽垂死的吐息,缓缓沉降,露出冰窟中央那如同神罚之眼的、深不见底的幽暗。
北极熊妈妈庞大的身躯如同白色的礁石,牢牢扎根在冰窟边缘一块相对完整的浮冰上。它冰冷的熊眼死死盯着冰窟中心翻涌的水面,巨大的熊掌下,瑟瑟发抖的小熊崽被紧紧护住。熊妈的喉咙里发出低沉而焦躁的咕噜声,爪子在冰面上不安地刨动。
全球直播的信号在剧烈的能量干扰后艰难恢复,镜头捕捉着这末日般的景象。弹幕死寂一片,只有零星的【主播…】、【鸭爹…】、【恶意值+祈祷…】飘过。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那渺小的身影从毁灭的深渊中挣扎而出。
时间,在刺骨的冰冷和绝望的等待中,被拉得无比漫长。
突然!
哗啦——!!!
冰窟中心剧烈翻涌的水面猛地炸开!
一道身影如同破水的炮弹,带着漫天水花,冲天而起!
是张伟!
他全身湿透,破烂的衣服紧贴在身上,裸露的皮肤布满冻伤的青紫和被能量乱流灼烧的焦痕。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因失血和寒冷而呈现诡异的乌紫色。他双目紧闭,似乎陷入了深度昏迷,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般无力坠落。
但!
他的右手,却如同钢浇铁铸般,死死攥着那把粗犷冰冷的苏维埃“破冰者”磁轨炮的握把!巨大的炮身被他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态拖拽着,炮口还残留着一缕缕消散的幽蓝能量余烬,散发着刺鼻的臭氧味。炮管表面粗大的散热鳍片蒸腾着灼热的白气,发出轻微的滋滋声。
更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左臂!
那条被改造的“数据焊肢”!
覆盖其上的幽蓝与淡金双色能量纹路,此刻黯淡到了极致,如同燃烧殆尽的余烬,仅剩下极其微弱的脉动。透过半透明的装甲,能看到其下新生的淡金色血肉此刻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败,仿佛生命力被过度透支。一些细小的毛细血管网甚至出现了破裂,渗出暗红的血珠,在冰冷的装甲内部凝结成诡异的冰晶。
他像一颗被巨力抛出的、失去动力的陨石,朝着冰窟边缘北极熊妈妈所在的浮冰砸落!
“嗷——!!!”
北极熊妈妈发出一声低吼,庞大的身躯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它巨大的熊掌闪电般探出,如同精准的缓冲垫,极其轻柔地(以它的力量标准)接住了坠落的张伟和他拖拽的巨大磁轨炮!
巨大的冲击力让浮冰猛地一沉,边缘崩裂出蛛网般的裂痕!
张伟的身体软软地瘫在熊妈厚实温暖的皮毛上,一动不动,只有微弱到几乎停滞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怀里的达芬奇被他死死护在胸口,小家伙脚踝处的蓝金螺旋光团也黯淡如同风中残烛,晶化翅膀上的裂痕似乎因为刚才毁灭性的一击而再次扩大了一丝,幽蓝的纹路如同濒临熄灭的烛火。
全球直播的观众看到这一幕,悬着的心刚放下一点,又被张伟和达芬奇的状态揪紧:
【恶意值+!活着!主播还活着!】
【破冰者!苏维埃の怒吼!】
【恶意值+!左臂黯淡!鸭爹虚弱!透支太严重了!】
【熊妈神接!北极守护神!】
就在张伟落地的瞬间!
嗡……
达芬奇背部上方,幽蓝的数据流艰难地、如同挤牙膏般汇聚、编织。
林晚的身影再次具现。
这一次,她的状态比张伟好不了多少。
虚影前所未有的稀薄、透明,边缘的数据链如同信号极差的劣质投影,剧烈地闪烁、抖动,不时崩解成大片的光点,又勉强重新聚合。构成她面容的幽蓝流光黯淡得几乎看不见五官轮廓,只剩下两点极其微弱、如同随时会熄灭的星火般的幽蓝光芒,勉强标记着眼睛的位置。
她的身影在空中飘摇不定,仿佛一阵强风就能将其彻底吹散。一股源自数据核心的、极致的虚弱和透支感,如同冰冷的潮水,透过无形的链接,弥漫在整个空间。
【…核…能贷…系统…紧急…状态…】冰冷的电子音断断续续地试图在张伟脑海响起,但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充满了杂音和卡顿。
林晚那微弱到极点的意念强行压过了电子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混合着焦虑和疲惫的命令,直接回荡在张伟濒临崩溃的意识边缘:
【…醒…废物…】
【…数据…流…紊乱…生命体征…跌破临界…】
【…集中…精神…想…老娘的…债…想…达芬奇…想…活下去…】
【…给…老娘…回来…!!!】
这意念如同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入张伟混沌的黑暗。他紧闭的眼皮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如同破旧风箱般的抽气声。
“呃…”
意识如同沉入万丈冰渊,被无尽的黑暗和寒冷包裹。剧痛从四肢百骸传来,尤其是左臂,如同被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搅拌,每一次心跳都泵送着撕裂般的痛苦。失血带来的眩晕感如同跗骨之蛆,拖拽着他向更深的黑暗坠落。
唯一的暖意,来自胸口那一点微弱却无比执拗的搏动——达芬奇。
还有…脑海里那个冰冷、刻薄、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的声音?
债?
达芬奇?
活下去?
这些破碎的词语如同黑暗中闪过的火花,微弱却清晰地映亮了混沌的意识。
他妈的…老子…还没还清那疯婆子的债呢…
鸭爹…还在…
熊妈…熊孩子…还在外面…
老子…不能…死…
一股混杂着对债务的怨念、对鸭爹的牵挂、对生存的渴望、以及一丝被那冰冷声音强行唤起的…草根狠劲,如同在冻土深处挣扎的种子,猛地冲破黑暗的桎梏!
“咳…咳咳咳!!!”张伟猛地睁开眼!剧烈的咳嗽让他蜷缩起来,大口大口的、带着冰渣和血腥味的冷水被他咳出!视线模糊,眼前是熊妈那覆盖着厚厚白色长毛的、如同山峦般的腹部。
“呼…呼…”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腑的剧痛。他艰难地转动脖颈,目光第一时间看向怀里——达芬奇脚踝处那微弱的蓝金螺旋还在搏动!虽然黯淡,但依旧存在!
他松了口气,随即看向自己那条几乎失去知觉的左臂。覆盖其上的蓝金能量纹路黯淡无光,装甲下的血肉一片灰败,麻木中透着深入骨髓的剧痛。
【…总算…没死透…】林晚那微弱到极点、带着浓重疲惫和一丝如释重负的意念传来,【…你的…破胳膊…数据流回路…过载熔断…核能透支…血肉坏死…】
【…达芬奇…核心稳定…但能量回路…多处熔毁…晶化羽毛裂痕…扩大…辐射泄露风险…极高…】
【…都需要…生命能量…修复…但…冰髓玉心…没了…】
林晚的意念断断续续,充满了无力感。她悬浮在达芬奇上方那稀薄的身影微微颤抖着,似乎连维持这最低限度的意识链接都极其困难。
就在这时!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的、带着冰原野性生命力的暖流,如同涓涓细流,悄然渗入张伟麻木的左臂!
是小熊崽!
小家伙不知何时已经凑到了张伟身边,它那只曾被冻伤、又被林晚治愈的前爪,此刻正小心翼翼地、轻轻地搭在张伟那条覆盖着冰冷装甲的左臂上!一股原始而蓬勃的生命能量,正顺着它毛茸茸的爪子,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
这股能量虽然远不如冰髓玉心磅礴精纯,却带着一种独特的、属于极地生命的坚韧和温暖。它如同温润的泉水,冲刷着张伟左臂内部枯竭的细胞和熔断的数据流节点,带来一丝微弱的复苏感。
更神奇的是,这股能量似乎也引起了达芬奇的反应!它脚踝处黯淡的蓝金螺旋光团,极其微弱地加速搏动了一下,一丝极其稀薄的吸力悄然产生,贪婪地汲取着熊崽传递过来的生命暖流!
嗡……
林晚那稀薄的虚影似乎也受到这股生命能量的滋养,波动稍微稳定了一丝。她那双仅剩下微弱光点的“眼睛”,落在了小熊崽搭在张伟左臂的爪子上,幽蓝的数据流无声地流淌、分析。
【…原始…但…有效…】她的意念带着一丝评估后的确认,【…可以…作为…引导…锚点…】
【…废物…配合我…】
话音未落,林晚那稀薄的虚影猛地朝张伟俯冲而下!并非攻击,而是如同飞蛾扑火般,瞬间融入了张伟那条黯淡的“数据焊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