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记载:“禹收九牧之金,铸九鼎,象九州。”意思是大禹治理天下后,收集九州诸侯进贡的青铜,铸造了九尊大鼎,鼎身刻着各州的山川物产图案,以此象征天下九州。九鼎,从此成为夏商周三代正统统治权力的象征。
可就是这样都承载了千年正统的国之重器,却在秦国灭周、统一六国后突然消失,留下了未解都历史谜题:九鼎真的是大禹所铸吗?秦代之后,它究竟去了哪里?
按《史记》的说法,九鼎是大禹时代的产物,其实大禹所处的时代,根本不具备铸造九鼎的技术条件。
大禹生活在公元前21世纪,属于龙山文化晚期,是中国青铜时代的萌芽阶段。目前在夏代晚期都城遗址(河南偃师二里头)中出土的青铜器物,最多只有十几斤重,且多是简单的爵、斝等酒器,工艺粗糙,连复杂的范铸技术都未成熟。而按史料描述,九鼎是“象九州”的巨鼎,每尊重量至少数百斤,甚至可能上千斤,要铸造这样的大鼎,需要成熟的合范技术,以及能容纳巨型铸型的熔炉,这些都是大禹时代无法实现的。
因此,学术界有了“九鼎晚出说”:九鼎并非大禹所铸,而是西周时期铸造。清代考据学家崔述就曾质疑:“禹之时,青铜未盛,安得铸九鼎以象九州?”意思是大禹时代青铜器都没有普及,怎么可能铸造出象征九州的九鼎?这其实是周人借大禹的威望,强化自身“天命正统”的宣传手段,假托九鼎是大禹所铸,周人拥有九鼎,就等于继承了正统。
不管九鼎铸造于哪个时期,从西周开始,九鼎的“象征意义”已经确定。周成王将九鼎安放在洛阳太庙,“定鼎”从此成为王朝建立的代名词;楚庄王北伐时,特意跑到洛阳问九鼎的“大小轻重”,言外之意是“我能不能取代周王室”,这就是“问鼎中原”的由来。
到了秦国灭周后,九鼎都去向变得扑朔迷离,来自《史记》的记载本身就存在矛盾:
《秦本纪》记载,公元前256年,秦昭襄王灭周后,“周之九鼎入秦”,也就是把九鼎从洛阳搬到了秦国都城咸阳;另一处是《秦始皇本纪》记载,秦始皇统一六国后东巡,“过彭城,斋戒祷祠,欲出周鼎泗水”,意思是到了彭城(今江苏徐州),秦始皇斋戒祈祷,想把沉在泗水里的周鼎打捞上来,结果派了上千人下水,什么都没找到。
同一个作者司马迁,却写下了两种完全不同的结局,这说明早在汉代,九鼎的下落就已经成谜。后世学者为了调和这个矛盾,提出了推测:秦昭襄王确实把九鼎搬往咸阳,但运输途中,有一尊鼎不慎掉进了泗水,剩下的八鼎顺利抵达咸阳。秦始皇后来打捞泗水,就是想找回那尊失落的鼎,凑齐“九州之鼎”,可惜没能成功。
无论是入秦还是沉水,秦代之后,九鼎就彻底没了踪迹。
两千多年来,关于九鼎的去向,一直流传着三种最主流的说法,每种都有依据,却都有无法解释的漏洞。
推测一:沉没泗水,永埋河底
这是最广为人知的说法,依据是《史记》中秦始皇“泗水捞鼎”的记载。北魏郦道元在《水经注》里还补充了细节:周显王四十二年(公元前327年),九鼎就沉进了泗水深渊;秦始皇打捞时,鼎已经被拉到岸边,突然有条龙跳出水面,咬断了拉鼎的绳子,鼎又沉回水底,从此再也没出现。
但这种说法的漏洞也很明显:这么大的鼎沉在河里,两千多年来为何从未被发现?现代考古队曾探测过徐州附近的泗水河段,没有发现任何青铜残片或金属反应。更重要的是,“龙咬绳”的情节太过于神奇,很可能是汉代文人故意编造的:用秦始皇想捞鼎却捞不到的事情,来说明秦朝的统治不是正统。
推测二:熔铸销毁,化为铜材
这个说法比较现实:九鼎在秦末战乱中被熔成了青铜,要么造了兵器,要么铸了货币。
秦统一后,就有“收天下兵,聚之咸阳,销以为钟鐻,金人十二”的做法,把天下的兵器收集到咸阳,熔铸成十二尊铜人。
秦末大乱时,咸阳先后被项羽、刘邦攻占,城里的青铜器物肯定逃不过厄运。项羽烧了咸阳宫,要是鼎在宫里,可能被大火烧毁;就算没被烧毁,楚汉争霸时,各方都急需青铜造兵器、铸货币,这么大的“铜块”,不可能被闲置。东汉末年,董卓还曾熔毁秦始皇铸造的十二金人来铸钱,比金人更早的九鼎,要是真的存在,恐怕也难逃同样的命运。
但这个说法也有疑点:九鼎是“天命象征”,就算被熔毁,也该有相关记载——是谁熔的、在哪熔的、熔了之后做了什么,总得有零星记录。可现存史料里,关于九鼎熔毁没有任何记载。
其实,九鼎的下落或许永远找不到答案,但这恰恰是它的魅力所在,它早已不是一尊尊青铜鼎,而是华夏文明里“统一”“正统”“文明传承”的符号。
从汉代开始,历代帝王都在“模仿”铸鼎,试图借九鼎的象征意义巩固统治:汉武帝在汾水“得宝鼎”,立刻改元“元鼎”,宣称这是“天降祥瑞”;武则天称帝后,特意在洛阳铸了“九州鼎”,以此证明武周的天命所归;宋徽宗也铸过九鼎,给每尊鼎起名字,想靠它挽救北宋的衰落。
这些“仿制品”都没能取代最初的九鼎,因为真正的九鼎,早就超越了器物本身,就像清代学者顾炎武说的:“九鼎之存亡,非独器物之存亡,乃天命之存亡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