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五年的江东,暑热裹挟着咸腥的江风扑向吴郡城门。百姓们扛着竹篓、推着木车,脚步却不约而同地朝着城外一座草庐奔去——那里住着一位白发道士,只需一碗符水,便能让卧床不起的病人霍然起身。这人,便是于吉。
于吉的身世如同迷雾,《江表传》仅寥寥数语:“有道士琅邪于吉,先寓居东方,往来吴会,立精舍,烧香读道书,制作符水以治病,吴会人多事之。”琅邪是他的籍贯,可没人知道他从何时开始云游,又为何突然出现在江东。他的草庐前,整日排着长队,有拄着拐杖的老者,有抱着啼哭孩童的妇人,甚至还有身着锦袍的官吏。
“道长,救救我的儿子!他高热不退,已经三天没睁眼了!”一位农妇跪在地上,涕泪横流。于吉双手合十,闭目诵经。少顷,他取过一碗清水,用桃木剑在水面画符,口中念念有词:“天地玄宗,万炁(qi)本根...”符水入喉,孩童竟真的缓缓睁开了眼睛,烧也渐渐退了。这样的“神迹”一传十,十传百,于吉很快被尊称为“活神仙”。
彼时,孙策刚平定江东,正志得意满。可每次出行,总能看到百姓们对着于吉顶礼膜拜,甚至有人高呼:“于先生才是江东救星!”这话传到孙策耳中,他拍案而起:“一个装神弄鬼的道士,竟敢动摇民心?”
建安五年四月,孙策在吴郡城楼上大宴群臣。远处,于吉手持桃木剑,身着道袍,正带着一众信徒缓缓走来。百姓们纷纷下跪,口中喊着“仙师”。孙策怒不可遏,下令将人拿下:“把这个妖道给我押上来!”
于吉被带到城楼前,神色淡然,不见丝毫畏惧。孙策冷笑道:“你妖言惑众,可知罪?”于吉平静道:“贫道只是以符水救人,从未有过害人之心。”孙策指着城下密密麻麻的百姓:“这些人对你俯首帖耳,若我一声令下,他们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于吉还未答话,孙策的母亲吴夫人匆匆赶来。她曾亲眼见过于吉用符水救好染瘟疫的侍女,便劝道:“此人行善积德,百姓信服,杀了他恐怕失了民心。”孙策身边的谋士张昭也进言:“于吉在江东颇有名望,不如收为己用。”
孙策却不为所动。他本就性格刚烈,又正值血气方刚,怎容得他人分走威望?更让他忌讳的是,有人传言于吉夜观天象,说“江东将有明主出世”。这话虽未指名道姓,却让野心勃勃的孙策如芒在背——这“明主”,难不成是指于吉自己?
就在僵持不下时,天空突然乌云密布,狂风大作。于吉仰头大笑:“苍天有眼!若我有罪,便让这雷劈死我;若无罪,请降甘霖!”孙策怒极反笑:“好!我倒要看看你能玩出什么把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城楼上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看孙策就要下令行刑,一道闪电划破天际,暴雨倾盆而下。百姓们高呼“仙师显灵”,纷纷冲上前护住于吉。孙策的脸色由红转青,他抽出佩剑,怒吼道:“就算他能呼风唤雨,今日也必杀之!”
于吉被押赴刑场那日,整个吴郡哭声震天。刽子手的大刀落下时,天空再次骤变,一道红光直冲云霄。《搜神记》记载:“及吉死,吴中士女,皆呼号涕泣,共藏其尸。”更诡异的是,孙策此后常觉于吉的身影在眼前闪现。一次他独坐书房,恍惚间看到于吉手持桃木剑立于案前,吓得旧伤复发,不久便身亡,年仅二十六岁。
于吉究竟是悬壶济世的道士,还是蛊惑人心的妖人?正史中,陈寿在《三国志》里称其“妖妄”,将他视为惑乱民心的方士;而民间传说里,他是能沟通天地的仙人,孙策杀他,是逆天而行,才遭天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