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8年的意大利,在卡波雷托溃败的阴影下艰难复苏,却以惊人的韧性完成了从绝境到胜利的逆袭。这一年,意大利军队在皮亚韦河防线浴血坚守,国内社会在反战浪潮与民族主义的撕扯中艰难前行,而国际局势的风云变幻,更将这个饱经创伤的国家推向了历史的转折点。
一、皮亚韦河的生死防线:从溃败到反击的奇迹(1918年6月 - 11月)
卡波雷托惨败后,意大利在皮亚韦河构筑起最后的防线。新任总司令阿曼多·迪亚兹推行“纵深防御”战略,将防线分为三道:前沿阵地布满铁丝网与地雷,中间地带设置隐藏炮台,后方则部署预备队。同时,协约国支援的2000门火炮与300架战机陆续到位,意大利军队开始重建信心。
1918年6月15日,德奥联军发起“圣迈克尔攻势”,试图一鼓作气突破皮亚韦河。浓雾中,德军暴风突击队携带火焰喷射器发起突袭,奥匈帝国的炮火将河岸炸成焦土。二等兵恩里科·贝内代蒂在日记中写道:“炮弹掀起的泥浆糊住了眼睛,我们只能朝着声响的方向开枪。” 但意军凭借改良的防御工事顽强抵抗,炮兵部队利用新型观测气球锁定敌军位置,给予精准打击。
七天激战后,德奥联军因后勤不足被迫撤退。意大利军队乘胜追击,收复了部分失地。这场胜利成为转折点,迪亚兹在庆功会上高呼:“皮亚韦河是我们的卡波雷托复仇之战!” 此后,意军士气大振,开始筹备决定性反攻。
10月24日,意大利发起“维托里奥·维内托战役”。100万意军在2700门火炮与500架飞机掩护下全线推进,英国、法国军队也从侧翼配合。阿尔卑斯山的隘口成为绞肉机,意军用火焰喷射器扫清奥匈帝国的碉堡,骑兵部队穿插敌后切断补给线。奥匈帝国军队因国内民族独立运动爆发,军心涣散,仅一周便全线崩溃。11月3日,奥匈帝国宣布投降,意大利终于迎来期盼已久的胜利。
二、国内震荡:反战浪潮与民族主义的角力
战争的重压让意大利国内矛盾激化到临界点。1918年春,都灵、米兰等地爆发大规模罢工,工人高喊“要面包,不要战争”。纺织女工玛丽亚·罗西在罢工集会上控诉:“我的丈夫死在卡波雷托,孩子饿到说胡话,这场战争还要夺走多少人的命?” 政府出动军队镇压,逮捕数千名罢工者,却无法平息民愤。
与此同时,民族主义者发起“残缺的胜利”运动,要求意大利必须获得《伦敦密约》中承诺的全部领土(包括特伦蒂诺、南蒂罗尔、的里雅斯特等),否则战争将毫无意义。退伍军人协会在罗马游行,举着标语“用鲜血换来的土地,一寸也不能少!” 这种极端情绪为战后法西斯主义的崛起埋下伏笔。
天主教会也介入政治纷争。教皇本笃十五世公开谴责战争的残酷,呼吁“以公正和平结束流血”,但政府以“维护战争团结”为由,限制教会发声。社会党领袖图拉蒂在议会痛斥:“我们的国家正在被狂热的民族主义推向深渊!”
三、外交博弈:从边缘到胜利果实的争夺
1918年的国际舞台上,意大利面临复杂的外交困境。作为协约国成员,它急需证明自身价值以获取战后利益。维托里奥·奥兰多政府在巴黎和会前积极游说,强调意大利在皮亚韦河与维托里奥·维内托战役中的关键作用,要求兑现《伦敦密约》中的领土承诺。
然而,英法等国对意大利的诉求态度暧昧。英国首相劳合·乔治私下表示:“意大利的贡献远不及法国与英国,不能让它独占巴尔干利益。” 法国则主张削弱意大利在东地中海的影响力。更棘手的是,美国总统威尔逊提出的“民族自决”原则与《伦敦密约》的秘密瓜分条款产生冲突,意大利要求的南蒂罗尔地区因德语人口居多,引发争议。
奥兰多在巴黎和会上据理力争,甚至以退出会议相要挟。最终,意大利获得特伦蒂诺、的里雅斯特等核心领土,但未能完全实现扩张野心。这种“残缺的胜利”加剧了国内民族主义者的不满,成为墨索里尼法西斯运动的重要导火索。
四、战后余波:创伤、希望与暗流
1918年11月11日停战协议签署后,意大利陷入复杂的情绪漩涡。胜利的狂欢中夹杂着苦涩:战争导致65万人死亡、95万人伤残,经济濒临崩溃,国债飙升至战前的30倍。返乡士兵面临失业,许多人在街头行乞,与趾高气扬的民族主义者形成鲜明对比。
社会矛盾进一步激化。1919年,意大利爆发“红色两年”运动,工人占领工厂,农民瓜分地主土地。退伍军人组织“战斗的法西斯”趁机崛起,墨索里尼高喊“秩序与领土”,吸引了大批对现状不满的民众。历史在此刻悄然转向——卡波雷托的伤痛、巴黎和会的失望、社会的撕裂,共同孕育了20世纪最危险的政治思潮之一。
1918年的意大利,既是胜利者,也是失败者;既迎来了和平,也埋下了冲突的种子。这场战争彻底改变了意大利的命运,正如作家伊塔洛·卡尔维诺所写:“1918年的硝烟散去后,我们以为看到了曙光,却不知黑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