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汉口,阳光炽热,空气仿佛被煮沸了一般,闷热难耐。空气中弥漫着长江水汽的味道,让人感到有些窒息。
我们三个人站在江汉关钟楼底下,仰望着这座历史悠久的建筑。钟楼高耸入云,庄严肃穆,钟声回荡在城市的上空,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我们的目光越过钟楼,投向了对面那排殖民时期的老建筑。这些建筑风格独特,红砖外墙爬满了郁郁葱葱的爬山虎,宛如绿色的瀑布倾泻而下。铸铁阳台的漆皮已经剥落得斑斑驳驳,露出了里面的铁锈,仿佛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这些老建筑见证了汉口的兴衰荣辱,它们承载着历史的记忆和文化的底蕴。站在它们面前,我们仿佛能够穿越时空,感受到那个时代的繁华与落寞。
\"就那栋,\"老邻居指着斜对面一栋巴洛克风格的三层洋楼,\"周家日记里说的'德明大楼',现在改成青年旅舍了。\"
老张擦了擦脖子上的汗:\"这鬼天气,跟蒸笼似的。咱先找个地方喝点凉的?\"
德明旅舍的前台是个四十出头的女人,烫着一头小卷发,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在登记簿上敲得哒哒响。
\"三位住店?\"她抬眼打量我们,目光在老邻居的眼镜和老张的军绿色挎包上多停留了两秒。
\"对,要三楼临江的房间。\"我递上身份证。
老板娘——后来知道姓陈——突然压低声音:\"你们是冲着304来的吧?\"
我们三个同时僵住了。老邻居推了推眼镜:\"什么意思?\"
陈老板娘咧嘴一笑,露出颗金牙:\"这半年来了四拨人,都指名要304。上周还有个台湾老头,在房里转悠半天,最后红着眼眶走的。\"
老张摸出钱包:\"那房间现在空着?\"
\"空是空着,\"她抽走两张百元钞票,\"不过得加钱。\"
304是个狭长的单间,墙上贴着发黄的西洋壁纸,临江的窗户被厚厚的窗帘遮着。老张一进门就打了个喷嚏:\"这灰!多少年没人住了?\"
老邻居却直奔墙角的老式壁炉——在武汉这种地方装壁炉,本身就够奇怪的。他蹲下身,手指沿着瓷砖缝隙慢慢摸索。
我检查着那张铁架床,突然发现床板背面刻着几行小字:
\"民国二十七年九月,存于夹墙,待来日\"
落款是个\"周\"字。
\"老邻居!\"我压低声音叫他。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敲响。陈老板娘端着盘西瓜站在外面:\"天热,请你们吃的。\"
她的眼睛却直往屋里瞟,最后停在老邻居还搭在壁炉上的手上。
晚上十点,旅舍渐渐安静下来。我们三个假装关灯睡觉,实际上竖着耳朵听走廊的动静。
果然,十一点刚过,门外就传来极轻的脚步声。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让老张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门开了一条缝,陈老板娘的身影在月光下像只猫一样溜了进来。她手里拿着个小手电,光柱直接照向壁炉——
\"啪!\"
老邻居突然打开床头灯:\"找什么呢?\"
陈老板娘吓得差点叫出声,手电筒\"咣当\"掉在地上。她转身想跑,却被守在门口的老张堵了个正着。
\"误会!我就是来检查窗户......\"
\"检查窗户不带钥匙?\"我捡起她掉在地上的万能钥匙。
陈老板娘突然泄了气似的坐到床上:\"我就想知道304到底藏着什么......那个台湾老头走时,掉了这个。\"
她从口袋里掏出张发黄的照片,上面是个穿长衫的年轻人站在德明大楼前,背后墙上挂着\"周氏贸易行\"的牌子。
\"周世昌?\"老邻居接过照片。
\"我爷爷是这栋楼的看门人,\"陈老板娘突然红了眼眶,\"49年周先生走时,说会把爷爷接到台湾,结果......\"
第二天一早,我们找来工具,开始拆壁炉的瓷砖。陈老板娘在门口放风,时不时紧张地看向走廊。
当第七块瓷砖被撬开时,露出个黑漆漆的洞口。老张伸手进去,摸出个包着油布的匣子。
油布揭开,里面是本厚厚的账册,封皮上烫金的\"周记\"二字已经褪色。翻开第一页,密密麻麻记录着:
\"唐三彩马两件,寄存英租界花旗银行保险箱,钥匙交马掌柜\"
\"青铜鼎一件,埋于后院梧桐树下三尺\"
\"《千里江山图》摹本,缝于客厅沙发夹层\"
最后一页写着:
\"余奉命护送故宫文物西迁,特将私藏分存七处。若有不测,望后来者能将国宝归于国家。周世昌,民国二十七年十月\"
老邻居的手微微发抖:\"这是......故宫文物南迁的民间版本!\"
陈老板娘捧着账本,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我爷爷到死都念叨,说周先生一定会回来......\"
原来她这些年守着旅舍,就是想等一个答案。
\"那个台湾老头?\"
\"是周先生的孙子,\"她抹着眼泪,\"他说爷爷到死都惦记着大陆的这些宝贝。\"
老张突然一拍大腿:\"咱得去后院看看那棵梧桐树!\"
后院的梧桐树已经长得有两人合抱粗。我们借来铁锹,在树根处往下挖了快一米,锹头突然\"当\"地撞到了什么。
是个锈迹斑斑的铁箱!
打开箱子,里面塞满了防潮的油纸。层层揭开后,一尊泛着青绿色光泽的方鼎露了出来——
\"西周饕餮纹方鼎!\"老邻居的声音都变调了,\"这品相......绝对是国宝级!\"
陈老板娘却后退两步:\"你们拿走吧,我不要......我只要知道我爷爷没白等就行。\"
三天后,湖北省博物馆的专家带着专业设备来取走了方鼎。陈老板娘破天荒地请我们吃了顿饭,席间喝得满脸通红:\"我这辈子......值了!\"
离开汉口那天,长江上起了雾。老张望着逐渐模糊的江岸线:\"你们说,另外五处藏宝点在哪?\"
老邻居翻着那本账册:\"上海、重庆、贵阳......最远的一处在昆明。\"
我收起相机里拍的资料:\"下一站?\"
\"先回北京,\"老邻居小心地包好账册,\"这事得上报文物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