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颗凝聚了毁灭意志的混沌之箭,将“腐化的格罗诺克”最后一丝存在的痕迹,都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时,整个瘟疫粮仓,终于,陷入了永恒的死寂。
空气中,只剩下焦黑的南瓜藤蔓和邪能火焰燃烧后,那股混合了植物焦香与硫磺的、奇特的气味。
“我们……又赢了?”
一名年轻的黄金卫队成员,看着眼前那片被彻底净化的、空旷的场地,依旧有些不敢相信地,喃喃自语。
而这一次,没有人再感到惊讶。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聚焦在了那个正缓缓收起手上邪能光芒的、年轻的人类身上。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理所当然的、对“先知”神谕成真的绝对信服。
“打扫战场。”斥候队长考拉,用他那依旧沙哑、但却充满了力量的声音,下达了命令,“收集所有有用的样本!特别是那些还没有被完全烧毁的‘腐化南瓜’!这些,都将是我们向国王陛下和赞枢利议会,证明这场瘟疫严重性的、最有力的证据!”
赞达拉的士兵们,立刻精神一振,开始高效地执行命令。
而大祭司哈克,则拄着他的龟甲法杖,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夜泽皓的面前。
他那张固执的老脸上,此刻,再也没有了丝毫的傲慢与偏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混杂着敬佩、感激,以及……一丝对未知智慧的深深敬畏。
“……顾问先生。”他艰难地开口,第一次,主动地、发自真心地,叫出了这个代表着“尊重”的称谓。
“我……为我之前的无知与傲慢,向您,致以我个人,以及我所代表的莱赞神殿,最诚挚的歉意。”
他对着夜泽皓,缓缓地,躬下了他那数百年都未曾向除了神王之外的任何人弯曲过的、高傲的脊梁。
“您的智慧,如同神王莱赞的目光,穿透了所有的迷雾。您……才是这支队伍,真正的‘引路人’。”
夜泽皓看着眼前这位固执的老巨魔,心中,也涌起了一丝复杂的感慨。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才算真正地,彻底地,征服了这支队伍里,最不稳定的那个“顽石”。
他没有坦然地接受这份大礼,而是上前一步,轻轻地,扶住了哈克大祭司的胳膊。
“大祭司阁下,您言重了。”他用一种同样充满了敬意的、诚恳的语气说道,“如果没有您,用莱赞神王那无私的净化神力,解除了考拉队长身上的致命诅咒,我们早已全军覆没。”
“这场胜利,不属于我个人。”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队友——正在用奥术能量清理着武器上污秽的莉莱斯,正在从阴影中走出、默默回收自己飞刀的瑟罗克,以及所有正在打扫战场的赞达拉勇士。
“它属于我们每一个人。属于……这支伟大的、为了共同目标而战的‘联合调查队’。”
他这番话,不卑不亢,恰到好处地,将功劳,归于了整个团队。
这让在场所有的赞达拉巨魔,在感到无比受用的同时,心中,对这位来自部落的“顾问”,也产生了更深层次的、真正的“认同感”。
塔兰吉公主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那个总能用最合适的方式,将她这支“破碎”的队伍,凝聚在一起的年轻人,她那双金色的眸子里,异彩连连。
在打扫战场时,他们有了新的、重要的发现。
在那个被格罗诺克守护的、巨大的“血肉之茧”的残骸里,他们找到了一份由血巨魔用某种特殊的血肉薄膜写成的、尚未被完全摧毁的“培育日志”。
“莉莱斯女士,能解读吗?”夜泽皓将这份散发着恶臭的“日志”,递了过去。
莉莱斯虽然脸上充满了嫌弃,但还是接了过来。她用一道奥术屏障隔绝了上面的污秽,然后,开始用她那渊博的语言学知识,解读起上面那些扭曲的、充满了血腥气息的巨魔文字。
片刻之后,她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这上面说,”她用一种充满了凝重的声音,翻译道,“格罗诺克农场,只是他们最低级的一个‘育种基地’。他们在这里,主要负责培育那些作为炮灰的‘嗜血蜱虫’和‘被感染的穆山兽’。”
“而他们真正的、更大规模的‘怪物孵化场’和‘瘟疫武器工坊’,位于纳兹米尔的另一处地方。”
她抬起头,看向夜泽皓,说出了那个在地图上,同样被标记为“极度危险”的名字。
“——腐败的泥沼。”
“日志上说,”莉莱斯继续翻译道,“那里,由一位比长者莉娅克萨更强大的‘孢子召唤师’所看守。他负责利用泥沼中,那数以亿计的剧毒孢子,来培育一种……能通过空气大规模传播的、真正的‘瘟疫炸弹’。”
“一旦他的‘作品’完成,他们就会将其,投放到祖达萨的母亲河——‘加穆亚’河的上游。到时候,整个赞达拉帝国,都将从内部,开始腐烂。”
这个恶毒的、堪称“亡国灭种”的计划,让在场所有的赞达拉巨魔,都感到了一股发自心底的寒意。
他们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戈霍恩的腐化,对他们这个帝国,所带来的、最直接、也最致命的威胁。
“我们……我们必须立刻去阻止他!”考拉队长咆哮道。
“不,不能急。”夜泽皓却摇了摇头,制止了他的冲动。
他看向队伍中,那些已经显露出疲态的黄金卫队,和同样消耗巨大、脸色苍白的哈克大祭司。
“我们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所有人的体力和精力,都已经消耗到了极限。以我们现在的状态,去闯一个比这里更危险的地方,无异于自杀。”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用一种不容置疑的、指挥官的口吻,下达了命令。
“现在,全员返回地面,回到我们之前的临时营地,进行休整。我们至少需要半天的时间,来恢复我们的力量。”
“可是……”考拉还想说什么。
“这是命令,队长。”夜泽皓的声音,虽然平静,但却带着一股在数次胜利之后,所建立起来的、绝对的威严,“一个好的猎人,在面对更强大的猎物时,首先要学会的,是……耐心。”
考拉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选择了服从。
他知道,夜泽皓说的,是对的。
当疲惫的远征队,带着战利品和重要的情报,重新从那阴暗的地下洞穴中走出,再次回到地面上那个临时的营地时,已经是深夜了。
所有人都需要休息。
莉莱斯和哈克大祭司,都立刻进入了深度的冥想,来恢复他们那几乎枯竭的法力和神力。
考拉队长则在安排好所有岗哨之后,也靠着一棵巨大的红树,沉沉睡去。
只有三个人,毫无睡意。
瑟罗克,如同最忠诚的影子,无声地,守护在营地的外围。
而被遗忘者“沉默者”,则像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像,静静地,坐在最远的角落里,他那双燃烧着幽蓝色火焰的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夜泽皓,则独自一人,来到了营地旁的一处悬崖边。
他看着远处,那片在夜色中,显得更加深邃和恐怖的纳兹米尔沼泽,心中,却没有丝毫的轻松。
他知道,他们今天,之所以能赢得如此“轻松”,完全是建立在他那份来自“故乡”的、“官方攻略”的绝对信息优势之上。
但是……长者莉娅克萨临死前的那番“遗言”,却像一根毒刺,深深地扎在了他的心里。
“故乡”的那次“开荒”,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他们,好像在这里,惊动了什么……更可怕的东西。
这份“攻略”,到底……还能用多久?它……还完全可信吗?
就在他心中充满疑虑之际,他耳垂上那枚由神迹给予的“微型战斗记录仪”,突然,轻轻地,震动了一下。
他心中一动,立刻激活了它。
一段加密的、来自于“故乡”组织的内部通讯,直接,传入了他的脑海。
是“村民”的声音。
“干得不错啊,新人。”声音中,依旧带着那股熟悉的、懒洋洋的戏谑,“你这次的‘战斗数据’,南浔看了,评价是——‘爆发有余,续航不足,对核心资源的利用,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夜泽皓苦笑了一下。
“不过,”村民话锋一转,“考虑到你是第一次带‘土着团’,能打出这个成绩,已经算是‘优秀’了。”
“说正事。”村民的声音,突然,变得凝重了起来。
“我们,通过你带回来的那瓶‘影月谷佳酿’,以及你记录的那些‘战斗数据’,对戈霍恩的腐化之力,进行了一次深度的‘反向解析’和‘数据模拟’。”
“我们……有了一个非常、非常糟糕的发现。”
夜泽皓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我们发现,”村民的声音,变得无比的严肃,“戈霍恩的腐化,似乎……正在进行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自我进化’。”
“它在学习。它在分析所有与它对抗过的‘力量’。”
“它在分析……你们赞达拉的洛阿神力,它在分析……你们部落的元素与邪能……”
村民顿了顿,说出了那个让夜泽皓瞬间汗毛倒竖的、最可怕的结论。
“……甚至,它很可能,也已经通过某种方式,‘学习’和‘记录’了我们‘故乡’上次开荒时,所使用的……属于‘玩家’的战斗模式。”
“所以,夜泽皓,”村民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凝重,“你要小心。”
“你手中的那份‘攻略’……”
“——可能,已经不再是攻略了。”
“它,很可能,已经变成了……敌人为你准备的、最完美的……”
“——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