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区还是那个样，机器一开轰隆隆地响。
崭新的生产线摆在厂房正中，就这里安静，却显得空气中多了几分严肃的气息。
王师傅站在操作台前，这是他们厂干了几十年的老车工。
但现在伸出的手就显得那么笨拙，那几个闪烁着冷光的按钮怎么就那么吓人，就吓得人直出冷汗。
一双手悬在半空中好久都没按下那些按钮。
“唉。”宁川叹了口气。
“刘工，怎么办啊，刘工。”
他握着身边项目负责人的肩膀用力晃了晃。
一般人被领导这么折腾早就吓到了，但刘工还好，他跟宁川在一起共事了几天，也摸清了这位小宁总的性子。
性格很跳脱就一小孩，虽然身份很高，但其实是馒头捏的，如果挨欺负了，那他会自己找个墙角蹲着的。
总之两人还算熟识，他知道宁川只是单纯的头疼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但厂里这工人考核实在都不过关。
这也不能一股脑地怪工人吧，看看这技术手册，16开的本子有砖头厚。
谁分得出是板砖，还是《R-03智能联动生产线操作与维护手册》啊。
对了，这里还有本一样厚的补充说明和安全规程。
对于工人来说……
“宁总，这玩意儿，它认得我，我不认得它啊。”王师傅抬头对着二层平台上的宁川说道。
生产线毕竟不是家里吸尘器，不能上来鼓捣不明白了看看说明书了事。
有可能他这一根手指头杵下去，就把这几十万的东西杵坏了。
他哪担得起这个责任。
宁川沉默不语，他不知道怎么告诉这些工人这东西真没那么脆弱，他只看见其他工位上也站着和王师傅一样手足无措的老工人。
原本改进生产线是希望能提高工作效率的，但如果像现在一样磕磕绊绊地搞生产，那才是真的耽误时间。
累了，毁灭吧。
宁川扫过王师傅汗湿的脖颈，他拿包湿巾下了楼，先把湿巾分给王师傅，才站在空地上拍拍手来引起其他工人的注意。
“各位师傅辛苦，先休息吧，后面的实操课会有技术人员过来安排，大家跟着好好学。”
虽然他们原生产线会暂时保留下来，但很快也会被效率更高的自动化生产线替换的，毕竟他们有这技术了。
所以即便这过程艰难，他也得咬紧这个口，把这件事执行到底。
至于其他的，他来想办法。
………………
下午宁川开车去了鸣洲办公楼，李云皓今天依旧是不在，他都快住在工地了。
就剩下总经办的行政秘书，那事态紧急，就先借他用用。
“姐姐。”宁川探头道。
“宁董，您需要什么？”
靠门最近的秘书像装了弹簧一样弹射而起。
也是嘛，好不容易赶上领导不在，让他们这个小董事长逮个正着。
她以为宁川是需要什么吃的喝的找不到了……
抱歉，刻板印象了。
真是对不起他们小老板啊。
“能帮我联系一下市里的工业类职业技术学院吗，就有自动化控制班的那种，我想跟他们谈谈定向班的问题。”
宁川语速很快，秘书小姐努力从其中抓住关键词然后拼凑出她要干的事情。
“职业院校？所以是专科？”
鸣洲发展很快，已经有段日子没考虑过专科生了。
虽然总是说不要学历歧视什么的，但如果每次招一个人却收到五百份简历的话……
对于每一个不熟悉的毕业生来讲，学历是每个学校给毕业生出的担保，那么越好的学校担保效益就越高。
就是如此。
“是专科，去联系就好。”
秘书小姐手忙脚乱地记录下来然后就去工作了。
宁川至少不高兴地抿嘴。
今天是怎么了，他身上带了什么debuff吗，所有看见他的人自动触发手忙脚乱？
不能是认为他要趁着李云皓不在，把公司管破产吧？
那他可要闹啦！
宁川跑去周娜办公室里诉苦。
他叽里咕噜地小声念叨也不让人听清就算了，毛手毛脚地跟个猴似地在办公室里上蹿下跳。
因为李云皓不在本身就要天天加班的周娜正烦，看见宁川更烦了。
“啪，哐当。”
宁川老实了。
周娜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把自己的杯子震倒了。
幸好那杯子是向外倒的，水顺着桌子流了一地。
两人齐齐看了看杯子，但都没管。
宁川怯生生地看了下周娜的眼睛，老实在沙发上坐好了。
过分……
“去拿个墩布过来。”
“好嘞！”
宁川从沙发上跳起来往外跑。
他要去楼下厕所拿。
………………
秘书小姐的工作效率还是很快的，第二天就让宁川见到了一所职业学校的负责人。
只是一个院系的副院长，宁川并不认为他对学院学生有足够大的操控权。
“方院长，您能来我相信贵校对于这件事还是很重视的，但我接下来说的也麻烦您第一时间转达到位。”
方院长嘴上是是是，心里想着的却是最讨厌毛头小子品头论足。
宁川一笑，他知道自己又挨骂了。
好吧好吧，他还是长话短说。
“跟您说实话，我们水泥厂缺技工，您今年读大三的这些学生，来一个算一个，最后一年进我们厂里，我们负责培训教学，毕业只要成绩及格的，我们照单全收。”
年轻人毕竟脑子快，手指头也快，到底还是要指望新一代。
对于老一代而言，也让他们适当解脱一些，就没有什么必须学会的压力再摆在他们头上，学快学慢各有出路，总是能保他们工作的。
“你是要明年毕业的学生吗，但是我们大部分学生都已经签约出去了，如果您是从每年新招的学生中选我可以做主。”
宁川：……
他恨这个读书包工的年代。
“总还有剩不是，您问问学校，这是我们能给出的待遇。”
懂不懂啊，他们鸣洲超棒的，拿钱砸死你们！
咳咳，宁川尽量面相上保持平和微笑。
方院长拿起一看，一月五千五，正规缴纳保险公积金还附带补充医疗。
这在整个行当里都属于高位薪酬，至少是三到五年的熟练技工才能有这个待遇。
对于刚毕业的学生来讲确实是很高的薪酬。
方院长有些心动，但这事儿还带回去商量一下。
“那我这份文件带回去，尽快给您答复。”
“好的，辛苦。”
宁川起身送客，这才算是第一家，总能找到合适的工人的。
他宁小川就是最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