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李副师长坐在病床上,望着床上沉睡的儿女,眉间笼着一层愁云。
想起昨天,李平安(李老黑)得意洋洋炫耀准女婿易传宗的模样,他不由得苦笑——同样是为女儿寻归宿,自己怎就没这样的好运气?
自家姑娘虽念过书,可自幼体弱多病,寻常人家既嫌她身子娇弱,又怕拖累,最终只能草草嫁给了个平凡男子。
如今儿子这个情况,婚事更是遥遥无期,他满心盼着能从贫苦人家寻个踏实本分的儿媳,只要不嫌弃儿子,长相家庭什么的都不在乎,能安稳过日子便好。
他摩挲着口袋里皱巴巴的烟盒,忽然想起席间调侃易传宗的玩笑话。当时不过随口一说,没想到那年轻人竟大方应下,反倒将了自己一军。
想到这,他眼神渐渐亮起来——李老黑欠他的人情还未还,若借着这桩\"婚事\"顺水推舟,既成全老友心愿,两人多年来相互赏识,也只盼望老友的心事能成?
李平安最近走路都带风,逢人便炫耀自家闺女李秀芝和易传宗定亲,什么天作之合什么。。
凡是从他跟前路过的人,都得被拉住说了半柱香,连去探望16军老战友老李时,病房里的消毒水味都盖不住他的得意:“老伙计,你是没见那传宗,谈吐做派哪点儿不衬得上我家秀芝?这门亲事,老天爷都得竖大拇指!”
昨天定亲宴上,这个时代男方不用上门来,再加上易传宗单位临时有事没能到场,还托老林媳妇给他请罪了。
嘴上说一些“工作重要……”
心里可美极了,不愧领导夸奖过的人,一直礼遇有加,丝毫没有埋冤,也没有迁怒他的秀芝,更是是他看重的女婿。
今早早上吃完早饭后,他就把媳妇拦在梳妆台前:“去百货大楼急什么?好不容易有个休息日,上午在家好好拾掇,有什么需要置办的下午再去!”
李秀芝奶奶望着儿子来回踱步的背影,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窗外的日头都爬上屋檐了,易家连个信儿都没有。
书房里,李平安翻烂了那本翻毛边的《党员手册》,歪歪扭扭的批注被手指磨得发亮。
他在书架前来回打转,撞倒了一本书也浑然不觉。“这小子,莫不是......”
念头刚起就被自己掐灭,可心底的不安却像受潮的火药,滋滋冒着火星子。
临近晌午,他再也坐不住,起身就快步往老周家走去,媳妇在后面喊“老李!这就天做饭吃饭了,急急慌慌干什么去!”
李平安头也没回,说了。“做你的饭吧!一会我就回来!”
李平安刚跨进门槛,李平安看到老周瞬间抓住老周的胳膊连忙说道:“老周!你赶紧给林少华打电话,问问易传宗到底啥情况!”
他眯起眼睛打量好友涨红的脸,突然甩开胳膊哈哈大笑:“哎哟老李,你这火烧屁股的劲儿,倒像是怕煮熟的鸭子飞了!”
见李平安梗着脖子不吭声,老周拍了拍他发颤的后背:“昨儿刚下的聘,今儿就盼着女婿登门?你当是旧社会娶童养媳呢!”
他从兜里摸出烟袋锅,“嗞啦”擦着火柴,袅袅白烟里透出几分调侃,“传宗那孩子稳重,既然应了这门亲,有定下来亲!还能跑了不成?你啊,就把心揣回肚子里,好好等着喝喜酒!”
李平安还想辩驳,喉结动了动又咽了回去。老周望着他局促不安的模样,敛了笑正色道:“你我都是从枪林弹雨里滚出来的,这点风浪还能唬住你?”
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当年咱们打阻击战,三天三夜没合眼都没怕过,如今倒被个儿女的事情折腾得坐立不安?”
这话让李平安僵着的肩膀松了松。老周把烟袋往鞋底敲了敲,扬起的烟灰在阳光下打着旋儿:“年轻人有自己的章程,传宗既然应下这门亲,又马上定下来,便是把你当长辈敬重。你啊,就安安心心当好这泰山大人!”
说罢又重重拍了拍他的后背,震得李平安喉咙里溢出半声闷笑。
李平安攥着衣角,喉结上下滚动了好几下,又往老周跟前凑了半步:“老周,你就当我求你成不?”
他搓着布满老茧的手,笑得比哭还难看,“就给林少华打个电话,问问传宗今天咋没露面?万一有啥难事,咱老骨头还能帮衬帮衬不是?”
老周望着这个在战场上敢端机枪冲锋的汉子,此刻像个热锅上的蚂蚁,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他重重叹了口气,转身拉开斑驳的木抽屉,泛黄的牛皮纸本子边角都磨出了毛边。指尖划过密密麻麻的通讯录,“林少华”三个字,下面还画着一把镰刀。
“就你心急。”老周嘟囔着抓起老式转盘电脑,金属按键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拨号时转盘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仿佛敲在李平安的心尖上。他不自觉地屏住呼吸,耳朵几乎要贴到听筒上,连老周瞪他的眼神都顾不上闪躲。
电话接通前的每一秒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李平安盯着老周的喉结,看他张了张嘴,终于吐出那句:“喂?老林啊,我老周......”
电话刚接通,李平安就把耳朵贴了上去。
电话那头传来电流滋啦声,老林爽朗的声音混着隐约的麻将牌碰撞响:“老周!咋想起给我打电话了?莫不是又要拉我去喝两盅?”
老周清了清嗓子,余光瞥见李平安贴在耳边的脸几乎要蹭到话筒上,压低声音问:“老林,传宗今天在你那儿吗?”
这话像是突然按下了暂停键,对面瞬间安静下来。短暂的沉默里,李平安甚至能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老林突然笑出声,震得听筒嗡嗡作响:“我当啥事!老李是不是坐不住了?”
他故意拖长调子,语气里带着看透一切的调侃,“传宗啊......”
老周说道“老林你少卖关子!有啥直说!”
林少华爽朗的声音从听筒里炸开:“传宗啊?嗨,他大前儿大学同学来街道办找他,受邀参加今日上午京城烤鸭店同学聚餐!昨儿下午下班后,装修雷师傅专门让人找他下班后,去看看房子已经装修好了,看一看还有什么改的吗?”
说这又气又急道“早上又去百货大楼,买了礼品,还专门来谢我爱人,说昨日为了他和秀芝没少让我爱人操心呢?在家里一盏茶的时间没到,又赶着时间去京城烤鸭店参加同学聚会,昨天下午领导秘书来找他,人家是京城大学毕业的,说今天晚上丰泽园给传宗介绍几个师哥师姐......”
电话“啪嗒”挂断,李平安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老周没好气地拍他肩膀:“为了你,我把老林得罪透了!人家在电话找我多管闲事!”
李平安却突然咧嘴笑了:“看看!我就说传宗是个懂礼数的人,也不是忘事的人!这日程排得,啧啧,不愧是领导都对他印象深刻的优秀的人!”
老周望着好友眉飞色舞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你这女婿啊,既有世家公子的派头,又有政治觉悟,往后啊,有你显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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