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梅雨季像块浸透水的棉絮,粘在青瓦白墙间不肯离去。星宁药堂苏州分号的雕花木门刚推开半扇,便涌进十几个怀抱孩童的妇人,她们裙摆上的泥点混着青苔,散发着潮湿的霉味。萧昭宁隔着药柜都能闻到那股阴寒之气,手中正在研磨的星砂突然泛起红光——这是遇邪祟的警示。
“大夫,快看看我家虎娃!”最前面的妇人扯开孩子衣襟,露出胸口青紫色的斑块,形状竟像扭曲的蛇鳞。萧昭宁瞳孔骤缩,取来星砂兰汁液滴在斑块上,只见汁液瞬间化作细蛇形状,在皮肤上游走嘶鸣。周围百姓惊呼后退,虎娃突然发出夜枭般的尖啸,指甲竟长出半寸长的青黑色倒刺。
“是梅雨蛊。”春桃握紧腰间的星砂囊,声音里带着颤抖,“暗星教新研制的蛊毒,借梅雨节气侵蚀血脉。小姐您看这倒刺,和去年在运河底发现的永夜草绒毛一模一样!”
萧昭宁点头,取出银针在星砂火上炙烤,针尖刺入虎娃虎口的“少商穴”,挤出的血液呈紫黑色,落地瞬间竟凝成细小的蛇形冰晶。她取来瓷碗,倒入星砂兰汁液,又碾碎三钱芡实、五颗莲子,最后撒入半勺辨毒砂:“春桃,把七星香囊的方子改良成水剂,用荷叶露送服。梅雨蛊喜阴寒,星砂的阳气能克制,芡实则固肾防蛊毒攻心。”
药堂内响起此起彼伏的捣药声。萧昭宁刚给第三个孩子喂下药剂,就见李淮舟掀开门帘进来,墨绿锦袍下摆沾着水迹,显然是从码头直奔而来。他腰间的麒麟刀缠着湿漉漉的水草,刀鞘上的狼头纹竟凝着细小的冰晶。
“太湖传来消息,”他压低声音,从袖中取出湿漉漉的密信,“暗星教在湖底建了祭坛,用梅雨蛊控制渔民,让他们在星石碎片附近投放蚀水藻。这些藻类会吸附暗星砂,等梅雨浸透河床,就能激活永夜之门的碎片。”
萧昭宁接过密信,纸上的字迹被水晕开,却隐约可见“三山岛”三个字。她转头看向药柜,发现昨夜泡发的星砂突然在瓷罐里剧烈晃动,每粒砂子都映出太湖的波纹。更惊人的是,虎娃喝剩的药汤表面,星砂竟自动排列成三山岛的轮廓,中间的主峰下有个发光的圆点——正是星石碎片的位置。
“淮舟,你看!”她指着药汤,星陨剑突然在墙上的剑架发出清鸣,自动出鞘半寸。李淮舟的麒麟刀同时震颤,两柄武器的光芒在地面交织,显形出太湖的星轨图,七块星石碎片的位置用北斗纹路标出,而暗星教的祭坛,正位于北斗第七星“摇光”对应的三山岛下。
“双星武器共鸣,说明星石在指引我们。”李淮舟握住萧昭宁的手,发现她掌心的双星烙痕比往日明亮几分,而自己腕间的麒麟纹竟在吸收她溢出的星芒,“阿宁,你的星芒是不是……”
“别担心,”她反握住他的手,烙痕的光芒化作暖流在两人间流转,“上次在寒山寺,祖碑说双星共生是力量交融,不是单向吸收。你看这药汤里的星砂,不也在借我的星芒显形么?”
正说着,门外突然传来喧哗。十几个渔民冲进药堂,他们眼神呆滞,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青灰色,腰间挂着装满蚀水藻的竹篓。萧昭宁一眼认出,这些人正是半月前在太湖边见过的“难民”——他们后颈的皮肤下,隐约可见蛇形蛊的蠕动痕迹。
“春桃,快用星砂结界封锁门窗!”她甩出星砂,在药堂四周织成光网。渔民们撞上结界的瞬间,竹篓里的蚀水藻突然发出尖啸,藻丝上的暗星砂与星砂接触,竟爆发出蓝紫色的火焰。萧昭宁趁机将改良后的七星水剂喷向人群,水雾所到之处,蛊毒化作荧光蝴蝶消散,渔民们相继昏倒,后颈露出被蛊虫啃噬的伤口。
“这些人被下了‘水魅蛊’,用梅雨蛊做引子。”她检查渔民伤口,取出星砂膏敷在患处,药膏遇血立刻形成护世图腾,“暗星教想借他们的手,在星石附近制造蚀洞,让永夜之力顺着水脉蔓延。”
李淮舟蹲下身,拨弄渔民腰间的竹篓,发现底层藏着一块刻有蛇形纹的青铜牌:“柳氏的蛇影卫果然参与了。你还记得运河底的三百箱夜光盐吗?当时我们掺了辨毒砂,现在看来,他们是想把蚀水藻和夜光盐混合,制造能腐蚀星石的毒雾。”
萧昭宁点头,目光落在药堂外的雨幕上。梅雨季已持续二十日,运河水位比往年高了三尺,若是太湖底的星石碎片被腐蚀,整个江南水系都将成为暗星教的温床。她起身走到药柜前,取出母亲留下的《星芒药理手记》,翻到“梅雨蛊”那页,发现南宫柔用朱砂批注着:“解蛊需用天河星砂,辅以人间烟火气。”
“天河星砂……”她喃喃自语,忽然想起李淮舟曾说过,雪地营的秘库里藏着萧战山当年从天山带回的星砂矿。那些星砂吸收过千年雪水,正是“天河”之意。她转头看向李淮舟,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眼中闪过了然。
“我这就派人回雪地营取矿。”他握住她的手,烙痕的光芒照亮彼此眼底的坚定,“阿宁,你说的人间烟火气,是不是指……”
“七星水剂里的芡实莲子,还有给百姓的星砂炊饼。”她轻笑,取出炊饼模子在掌心敲了敲,“暗星教以为力量来自永夜,却忘了,最强大的护世之力,藏在每个百姓的一饮一食里。”
此时,虎娃突然睁开眼睛,指着窗外惊呼:“姐姐,星星在下雨!”众人望去,只见不知何时雨停了,天空中飘着细小的星砂,那是萧昭宁方才布结界时溢出的星芒,在暮色中宛如碎钻。春桃笑着拾起一片落在药柜上的星砂,发现它竟凝成了莲子的形状。
“小姐,太湖的事……”春桃欲言又止,目光落在萧昭宁腕间的麒麟纹上。那些纹路比清晨时更深了些,与李淮舟的双星烙痕形成微妙的呼应。
“今夜子时,我们去三山岛。”萧昭宁将星陨剑插入剑鞘,剑刃与麒麟刀再次共鸣,在地面的星轨图上画出一道航线,“带着天河星砂和七星水剂,让暗星教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星砂药理’。”
李淮舟点头,摸出怀中的狼头玉佩,玉佩与萧昭宁的北斗玉坠再次相吸,发出柔和的光。他忽然想起在寒山寺碑后看到的萧战山批注:“护世如熬药,需慢火细炖,方能去芜存菁。”此刻药堂内弥漫着星砂兰与芡实的香气,混着孩子们逐渐恢复的笑声,他终于明白,所谓“慢火”,便是这人间的烟火与温情。
夜幕降临,苏州城亮起万家灯火。萧昭宁站在药堂门口,看着百姓们抱着改良后的七星水罐回家,罐身上都贴着她亲手画的护世图腾。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惊起一群栖息在星砂柳上的萤火虫,它们翅膀上的光斑,竟与药堂里的星砂一模一样。
“淮舟,你说太湖底的祭坛……”她望着星空,北斗七星在云层后若隐若现。
“有你在,必胜。”他轻声说,将披风披在她肩头,“就像这梅雨终会过去,暗星教的阴谋,也会被星砂照亮。”
药堂内,虎娃正在给母亲讲“星星雨”的故事,春桃在整理装着天河星砂的木箱,星砂在箱中轻轻晃动,仿佛迫不及待要投入新的战斗。萧昭宁握紧李淮舟的手,感受着对方掌心的温度,知道这场梅雨季节的蛊毒危机,不过是护世长路上的又一味药引——而他们,终将用星砂与人间烟火,熬出最烈的护世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