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虽年幼,却聪明睿智,哪里需要我等‘控制’?”陆秀夫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至于诏令一事,皆是先禀明太后,再行决断,哪来的假传圣旨?”
“太后懂什么朝政?”工部尚书梁光怒极反笑,“你分明是蒙蔽太后,行专权之实!”
“大胆!”张世杰厉声喝道,“如此诋毁太后,是何居心?”
工部侍郎马南宝早就对梁光不满了,逃亡路上,梁光如行尸走肉一般,天天猫自己船舱里,什么事也不做,简直就是尸位素餐。
这会登陆到琼州了,好似活过来一般,连带几个工部的官员,上窜下跳的。
马南保毫不客气的说道:“这等非常时期,都不知道梁尚书做了什么有益我大宋朝的事,天天就猫在船舱烧香念佛!”
然后指着几个工部的官员说:“身为工部官员,不考虑为我军提供更多更好的军器药械,忙时不见人,闲时在这里鼓噪!真是羞于为伍!”
马南宝是端宗赐的工部侍郎,因为御赐,一直被工部其他人看不起。
而马南宝从跟随大军南下以来,兢兢业业,可以说把工部大部分具体出工出力的事情都扛过去了,结果还被工部其他官员诟病,尤其是领头的梁尚书,经常阴阳怪气的说风凉话,所以他早看梁尚书他们不顺眼了。
梁光一时语塞,讪讪地退了回去。
一位年迈的老臣缓缓站起,正是刚赶回来没几天的陈宜中,已年过六旬,在场无人敢轻视他的发言。
他那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历经风霜的沧桑,一双眼睛却依旧锐利如鹰隼,扫视着满堂文武。
“老臣有话要说。”他的声音不大,却宛如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琼州府大堂内的喧嚣立刻平息下来。
众臣不约而同地挺直腰杆,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这位曾经的左丞相。
少帝端坐于上首,稚嫩的脸上带着几分懵懂,却也知道保持着帝王应有的威严。
陈宜中端宗时任左丞相,他主张转进占城借兵,与坚持固守广东的陆秀夫多次争执,最终因张世杰支持陆秀夫而被边缘化。
此番归来,他那久经沙场的政治嗅觉告诉他,现在正是重回权力中心的最佳时机。
宋军登陆琼州府第二天他就赶到了琼州,当岳海峰、陆秀夫、张世杰忙着讨论军制改革之时,他却连续连续拜访了代表勋贵的杨亮节、代表宗室的赵若和赵必次以及保守派大臣,基本上约定了攻守同盟,最起码有部分人不会反对他,因此他决定在这琼州府第一次大朝会上发难。
“臣远赴占城,历尽艰险,所为何来?为的就是大宋社稷!”陈宜中声音陡然提高,右手捋着花白的胡须,左手一挥,袖口翻飞,颇有几分当年执掌朝政的风范,“可惜占城小国,竟敢轻视天朝,拒我条件,实乃不知死活!”
岳海峰在一旁暗自冷笑,心想这老家伙还在念叨旧事,却不知朝中早已变天。
陈宜中扫视了一眼堂上的陆秀夫和张世杰,目光中透着几分不屑与挑衅。
“如今我大宋虽暂避琼州,但天命犹在!老臣不远万里归来,看到的却是何等景象?”
他顿了顿,声音忽然变得尖锐起来,“陆丞相、张太傅可是立下大功,崖山一战勉强保全龙脉。但二位大人如今把持朝政,是否有些操之过急了?”
堂上文武众臣顿时一片哗然。
陆秀夫皱起眉头,脸色阴沉如水;
张世杰则面无表情,眼中却闪过一丝寒光。
“左丞相此言何意?”陆秀夫沉声道,“我与张太傅日夜操劳,为的不就是社稷安稳吗?”
陈宜中冷笑一声,“陆太傅操劳是真,但所谋之事却未必合适。老臣观之,你们莫非要行伊霍之事,在琼州重建朝纲,同时要往吕宋、琉球扩张?”
“左丞相自重,我陆秀夫处事,上对得社稷,下对得起百姓!左丞相所言,真是黠鼠穿墉,终成笑柄;宵小构陷,徒惹尘埃。”
“此乃国家大事,自有朝廷决断,左丞相远在海外多时,恐怕对国内形势尚不了解。”张世杰也不动声色地反击道。
“呵呵,老夫不了解?”陈宜中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若当初听从老夫建议,转进占城借兵,何至于有崖山惨胜?若非天佑大宋,少帝又岂能幸存?二位固守广东之策,已然证明其错,如今却仍不思悔改,还欲掌控朝政,老臣不得不为陛下分忧啊!”
这话一出,堂上顿时寂静如坟,仿佛连呼吸声都能听见。
少帝困惑地看看陆秀夫,又看看陈宜中,稚嫩的脸上写满了茫然。
陆秀夫面上保持着镇定,内心却已怒火中烧。
他深知陈宜中此举意在何处——这老狐狸是想重回朝政中心,夺回左丞相实权!
玩得又是朝堂上的老把戏。
“左丞相此言差矣。”陆秀夫站起身来,朗声道,“崖山一战,我军伤亡惨重却终获胜利,正是仰赖张太傅的英勇善战。如今局势危急,我等谋划琼州重建,不过是权宜之计。至于左丞相所言借兵一事,试问占城拒绝您时,您是如何应对的?可有为大宋争一分颜面?”
陈宜中脸色一变,语塞片刻,随即恼羞成怒,“陆丞相好一张巧舌!老臣为国奔波,历尽艰辛,岂容你如此诋毁?再说崖山之战,若非侥幸,我大宋江山早已断送!你二人之策略,不过是碰巧得了天佑罢了!”
张世杰此时也忍不住了,他起身拱手道:“左丞相,事已至此,争论过往已无益处。崖山和琼州海战胜利,并非天佑,而是靠岳少保全力来援。我等眼下该商议的是如何在琼州站稳脚跟,如何收拢人心,如何与元廷周旋。您若有良策,不妨直言,何必纠缠于个人恩怨?”
“好一个张太傅,满口仁义道德!”陈宜中冷笑道,“老夫怎敢与二位争锋?只是为少帝着想罢了。少帝年幼,国事艰难,二位把持朝政,老臣不禁忧心忡忡啊!”
他说着,转向少帝深深一拜,“陛下,老臣恳请您明鉴:国不可一日无君,君却不可一日失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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