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主擂之上,血腥未散。
元婴巅峰老魔阴骨老魔爆裂成的黑红血雾,如同肮脏的泼墨,在禁制光罩的束缚下缓缓沉降,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但这污秽的背景,却更反衬出擂台中央那道身影的卓然与…格格不入。
沈星河抱着苏清欢,玄色战袍上的混沌纹路在灵力激荡后缓缓平复,流转着深邃内敛的光泽。他微微低着头,混沌色的眼眸专注地凝视着怀中人苍白染血的脸颊。那莹白如玉的指尖,正轻轻搭在苏清欢的手腕上,一股精纯、温和、却又蕴含着难以想象磅礴生机的混沌灵力,如同涓涓暖流,持续不断地渡入她枯竭破损的经脉,护持着她脆弱的心脉与刚刚稳固不久的新生魂魄。
这灵力带着化生池的造化气息,更融入了混沌莲藕法体独有的本源生机,效果惊人。苏清欢原本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渐渐变得清晰起来,紧蹙的眉头也微微舒展,只是那贯穿手掌的疤痕,在灵力的滋养下依旧显得格外刺目。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擂台上是死寂的血雾与无声的守护,看台上是数十万修士凝固的呼吸与呆滞的目光。
“清欢…”
一声极轻、极哑的呼唤,从沈星河唇间溢出,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刻入骨髓的小心翼翼。这声音不大,却如同投入寂静深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死寂!
怀中的苏清欢,眼睫剧烈地颤动起来!仿佛在无边的黑暗与剧痛中,被这声呼唤强行拉回了现实。
她艰难地、一点点地睁开了眼睛。
初时,视线模糊不清,只有一片染血的青衫和一片温润的莹白光影。刺鼻的血腥味和身体撕裂般的剧痛让她本能地蹙眉。但随即,那双深邃的、如同混沌旋涡般的眼眸,清晰地映入了她的瞳孔。
那双眼睛…陌生,却又刻骨铭心的熟悉!
沈星河!
是沈星河!
他不是…不是在药王谷的光茧中…生死未卜吗?他怎么会在这里?他的眼睛…他的气息…为什么变得如此…陌生而强大?
无数混乱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她脑海中炸开!巨大的冲击让她瞬间忘记了伤痛,忘记了身处何地!她猛地挣扎了一下,想要坐起,想要看得更清楚,想要确认这不是濒死前的幻觉!
“别动!” 沈星河的手臂稳如磐石,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你伤得很重。”
这声音,这怀抱的温度…是他!真的是他!
劫后余生的庆幸、漫长等待的煎熬、亲眼目睹他为自己付出一切的悲恸、以及此刻这失而复得的巨大冲击…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苏清欢所有的坚强!
“星…星河…” 她干裂的唇瓣颤抖着,发出破碎的音节,那双曾清冷如寒潭的眸子,瞬间被汹涌的泪水淹没。大颗大颗的泪珠如同断线的珍珠,毫无征兆地滚落,迅速染湿了沈星河胸前的玄色战袍,也染透了她自己那早已被鲜血浸染的青衫。
没有嚎啕大哭,只有无声的、剧烈的颤抖和汹涌而下的泪水。这压抑了太久的情感洪流,在确认他真实存在的这一刻,终于彻底爆发!她抬起那只完好的手,死死抓住沈星河胸前的衣襟,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那只带着疤痕的手,也无意识地蜷缩起来,微微颤抖。
这无声的恸哭,比任何嘶喊都更令人心碎。看台上,晚棠、凌雪、白璃早已泪流满面。夜无欢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别过脸去。
沈星河的身体微微一僵。怀中人滚烫的泪水浸透衣袍,灼烧着他的皮肤,更灼烧着他新生的元神。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灵魂深处的恐惧、悲伤与失而复得的巨大震颤。他沉默着,只是更加轻柔地收紧手臂,将源源不断的生机灵力渡入她体内,用最实际的行动传递着无声的安抚:我在,没事了。
然而,这短暂的温情时刻,注定无法长久。
“混账!!!”
一声如同九幽寒冰刮骨、饱含滔天怒意与怨毒的厉啸,骤然从玄阴教所在的看台区域炸响!恐怖的化神期威压如同实质的冰山,轰然压下,瞬间冲散了中央主擂残留的血腥味,让无数低阶修士如坠冰窟,瑟瑟发抖!
只见玄阴教阵营前方,一位身着漆黑骨甲、面容枯槁如同干尸、眼眶中燃烧着幽绿魂火的老者,须发皆张,周身翻滚着粘稠如墨的污秽死气!他枯爪般的手指,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直指擂台中央的沈星河!
“小辈!敢杀我玄阴教真传首席!毁我教至宝‘万秽心’!更敢以化神之尊,插手元婴擂台,违背九域共律!今日若不将你抽魂炼魄,挫骨扬灰!我玄阴教颜面何存?!枯骨在此,誓杀汝!!!”
声浪滚滚,如同万鬼哭嚎,震得整个中央主擂的禁制光罩都剧烈波动起来!这自称“枯骨”的老魔,赫然是一位化神初期的老怪物!是玄阴教此次带队的太上长老!
枯骨老魔的怒吼,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引爆了全场!
“化神!真的是化神!”
“天衍宗何时出了如此年轻的化神?!”
“他刚才…徒手湮灭血魂咒!虚空一按镇杀元婴巅峰!好…好可怕的手段!”
“坏了规矩?明明是那阴骨老魔先下杀手!这位前辈是救人!”
“救人又如何?化神插手元婴擂台,就是坏了问道台铁律!玄阴教占理!”
“枯骨老魔凶名赫赫,这年轻化神怕是要遭殃了…”
议论声、惊呼声、质疑声如同潮水般涌起!看台上各方势力的目光变得无比复杂,有震惊,有忌惮,有贪婪(如此年轻的化神,身上必有惊天秘密!),更有幸灾乐祸!
天衍宗区域,长老脸色剧变,立刻起身,对着九域问道台最高处的裁决席方向,朗声道:“裁决大人明鉴!方才玄阴教阴骨老魔违反规则,对已无反抗之力的我宗弟子苏清欢施展必杀邪术‘血魂咒’!沈星河长老为救同门,不得已出手!情有可原!绝非有意破坏擂台规矩!” 他直接将沈星河定位为“长老”,试图拔高其地位,减轻“插手”的指责。
裁决席上,几位来自不同灵域顶级宗门、气息渊深如海的老者眉头紧锁,互相交换着眼神,显然也在权衡。问道台规矩森严,化神不得插手元婴擂台是铁律,但刚才阴骨老魔的行为也确实逾越了底线,沈星河出手救人也是事实。
枯骨老魔根本不理会天衍宗长老的辩解,幽绿的魂火死死锁定沈星河,枯爪般的双手开始结印,周身污秽死气疯狂汇聚,在他身后凝聚成一片翻涌的、仿佛能吞噬生机的黄泉秽海虚影!化神期的恐怖灵压毫无保留地释放,压向沈星河!
“小辈!任你巧舌如簧,今日也难逃一死!给我徒儿偿命来!”
面对枯骨老魔滔天的杀意和污秽死气的压迫,沈星河缓缓抬起了头。
他依旧抱着苏清欢,动作轻柔,仿佛怀中是易碎的琉璃。但那双混沌色的眼眸,已不再是面对苏清欢时的温和,而是如同万载寒冰,冰冷、漠然,带着一种俯瞰蝼蚁的绝对平静。
他轻轻将苏清欢有些滑落的发丝拢到耳后,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然后,才将目光,平静地投向看台上那如同恶鬼咆哮的枯骨老魔。
没有愤怒,没有辩解。
只有一种绝对的、源自力量巅峰的**淡漠**。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如同蕴含着混沌雷霆,清晰地压过了全场的喧嚣,回荡在每一个修士的耳边:
“聒噪。”
“要战,便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