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拜废墟的烈日下,陈末瘫坐在滚烫的沙地上,像一条被晒干的咸鱼。他手里捏着那个被捏扁的纯净水瓶(价值100积分),熔岩色的瞳孔空洞地望着天空,仿佛在控诉命运的不公。47.7亿积分!就换了儿子怀里那个灰扑扑、脏兮兮、连金雪莉都扫描不出个屁的破石头疙瘩(陈末内心命名:垃圾八面体)!而那个小祖宗,正心满意足地盘腿坐在沙地上,用沾着沙粒和油污的小手,无比专注地摩挲着八面体粗糙的表面,嘴里还发出意义不明的“咿呀”声,仿佛在跟它进行某种深奥的交流。
“滴滴滴!” 个人终端的信息提示音,此刻在陈末听来如同丧钟。
**【金雪莉】:监护人陈末,‘安全环境认知实践’剩余时间:25分钟。请继续履行监护职责,引导幼童进行积极健康的户外活动(如:沙地绘画、观察耐旱植物、亲子互动游戏等)。当前幼童状态:过度专注单一物品,不利于身心发展。建议:转移注意力。**
**【另:检测到‘垃圾八面体’表面沾染多种未知菌群及微量辐射尘埃,幼童直接接触存在健康风险(预估医疗费:5亿起)。请监护人及时清洁物品及幼童手部。】**
“转移注意力?清洁?” 陈末看着提示,再看看儿子那仿佛焊死在八面体上的眼神,感觉一股无力感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挣扎着爬起来,走到星焰身边,蹲下,努力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星焰啊…这个…脏…” 他试图去拿那个八面体,“爸爸给你擦擦…”
“唔!” 星焰瞬间警觉,像护食的小兽,两只小手死死抱住八面体,小身子一扭,用后背对着陈末,发出不满的哼唧声。空间波动在他周身又隐隐有紊乱的趋势。
陈末的手僵在半空,嘴角抽搐。得,碰都不能碰!这玩意儿比祖宗牌位还金贵!
他无奈,只得从育儿包里翻出最后一包价值不菲的“深渊口味”消毒湿巾(自带辐射中和功能,5000积分一包),抽出一张,小心翼翼地伸向儿子抱着八面体的小黑手。
“乖,手手擦擦,干净…” 陈末的声音带着哄骗。
星焰警惕地瞥了他一眼,又看看湿巾,似乎在权衡。最终,对“亮晶晶”的占有欲压倒了对清洁的潜在抗拒,他极其不情愿地、慢吞吞地伸出了一只还沾着沙子和不明油渍的小手。
陈末如蒙大赦,赶紧用湿巾把那小手仔细擦了一遍,又想去擦另一只抱着八面体的手。
“唔!” 星焰再次发出警告的鼻音,把八面体抱得更紧,另一只手死活不肯松开。
陈末:“……” 他放弃了。能擦一只是一只吧!他认命地开始擦拭八面体暴露在外的部分棱角——那些沾着油污和沙粒的地方。湿巾擦过粗糙的表面,污垢被带走,露出底下一种更加深沉、毫无光泽的灰黑色材质,像是某种极其劣质的、被烧过的石头。
就在陈末擦到其中一个稍微平整的棱面时,他的指尖似乎感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静电般的麻痒。同时,他左臂深处的终焉烙印,再次传来那熟悉的、冰冷的悸动!这一次,不再是“饥饿”,更像是一种……冰冷的“审视”?
他动作一顿,熔岩色的瞳孔微微眯起,仔细看向刚刚擦拭过的地方。在灼热的阳光下,那个棱面的灰黑色泽下,似乎…隐藏着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如同毛细血管般交错的暗金色纹路?那纹路极其复杂古老,绝非天然形成,但也绝不是现代工艺!
陈末的心猛地一跳!他强压下立刻研究这玩意儿的冲动,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擦拭,同时用意念疯狂呼叫金雪莉:“金雪莉!高精度扫描我手里的东西!重点分析我刚刚擦拭过的棱面!能量层级调到最高!规则解析开最大功率!快!”
**【指令确认。启动最高规格扫描……扫描中……警告!遭遇未知规则屏蔽!信号穿透率低于0.001%!无法获取有效数据!能量反应:无!物质构成:未知惰性碳硅基混合物(疑似劣质人造建材废料)!价值评估:0积分(需支付垃圾处理费)。】**
**【分析结论:该物体为无害废料,但建议丢弃,避免幼童误食引发肠道梗阻(手术费预估:8亿)。】**
废料?0积分?垃圾处理费?手术费8亿?!
陈末看着金雪莉给出的“权威鉴定报告”,再看看手里这个让终焉烙印两次悸动、让儿子瞬间安静、让金雪莉最高扫描都吃瘪的玩意儿,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他妈的,这玩意儿要是废料,那他陈末就是废料中的废料!
他不信邪!咬着牙,又从育儿包里翻出一小瓶允禾特制的“生命能量萃取液”(价值100万积分一滴,用于紧急补充生机),小心翼翼地滴了一滴在那刚刚擦出点暗金纹路的棱面上!
滋……
翠绿的生命能量液滴落在灰黑色的表面上,没有像浇灌植物那样被吸收,也没有被排斥。它就像滴在一块真正的石头上,缓缓地、无声地……滑落了。在沙地上洇开一小片湿痕,迅速被滚烫的沙子吸干。那个棱面依旧灰黑、粗糙、毫无变化。暗金色的纹路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是陈末的幻觉。
陈末的心沉到了谷底。难道……真是错觉?这玩意儿真就是个垃圾?
“爸爸…亮晶晶…喜欢…” 星焰似乎感觉到爸爸的沮丧,抬起头,用刚擦干净的小手拍了拍怀里的八面体,小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毫无阴霾的笑容,仿佛抱着整个世界。
看着儿子纯真的笑脸,陈末心中那点不甘和疑虑瞬间被一种更深的无力感淹没。算了,垃圾就垃圾吧,只要这小祖宗能安静下来,别再烧积分,就算是块板砖,他也认了!
就在这时——
“轰隆隆!”
一阵沉闷的引擎轰鸣伴随着履带碾压沙砾的声响由远及近。只见一辆涂装着镇岳号徽记、造型粗犷的重型工程运输车,像一头钢铁巨兽,吭哧吭哧地开到了绿洲边缘。后车厢是敞开式的,里面堆满了从中央银行金库和“黑金王冠”总部搜刮来的、闪烁着诱人光芒的战利品:成堆的金砖、分门别类装箱的宝石、还有被束缚网捆成粽子、正由几个工程机器人进行初步拆解的“镶钻金属巨像”残骸。林小刀那张胡子拉碴、写满了“丰收喜悦”的脸,从驾驶舱探了出来。
“司令!您还在呢?收获清点初步完成!您猜怎么着?”林小刀的声音亢奋得像个孩子,“光那大金人身上拆下来的高纯度合金和稀有金属,初步估价就超200亿!还有那些宝石……啧啧,发财了!真正的发财了!”
工程运输车的强光灯扫过绿洲,也扫过了瘫坐在地的陈末,和他身边抱着个灰扑扑石头、像个拾荒小乞丐的儿子陈星焰。灯光下,林小刀终于看清了陈末脚边那个巨大的、塞满了各种育儿用品(和可疑垃圾)的育儿包,以及陈末脸上那生无可恋的表情。
“呃…司令?”林小刀脸上的兴奋僵了一下,目光在陈末、星焰和他怀里的“石头”之间来回扫视,最后落在那堆价值连城的金砖宝石上,又看看星焰手里的玩意儿,表情变得极其古怪。他推开车门跳下来,凑近几步,仔细打量着星焰怀里的八面体。
“这…这是啥玩意儿?”林小刀蹲下来,职业病犯了,下意识地就想伸手去摸,“司令,您带小少爷在这……捡石头玩呢?这沙地里能有什么好……哎哟!”
他的手还没碰到八面体,星焰就像被侵犯了领地的小狮子,猛地抱紧“宝贝”,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小身子还往陈末身后缩了缩。
“嘿!这小家伙还挺护食!”林小刀讪讪地收回手,挠了挠头,又仔细看了看那八面体,摇头晃脑地开始“鉴宝”,“唔…看这材质,灰不溜秋,毫无能量反应,表面粗糙有气孔…啧,典型的劣质人造刚玉废料,高温炉里烧废了的边角料,连铺路都嫌硌脚!小少爷,听林叔的,这玩意儿真不值钱,你看咱车上那些亮晶晶的宝石金砖……” 他指了指身后运输车上那堆在灯光下璀璨夺目的财富。
星焰顺着他的手指看了一眼运输车,小脸上没有任何波动,反而把怀里的八面体抱得更紧了,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要!亮晶晶!我的!” 他的意思很明确:车上那些俗物,比不上他怀里的“宝”。
林小刀:“……”
陈末:“……” 他感觉自己心口又被林小刀这“劣质人造刚玉废料”的鉴定结论插了一刀。他疲惫地摆摆手,声音沙哑:“行了行了,林工,别鉴了。这玩意儿……星焰喜欢就行。你们赶紧把货拉回去入库,金雪莉等着估价呢。”
“好嘞!”林小刀虽然觉得司令这带娃方式有点诡异(在遍地黄金的废墟里捡垃圾玩),但也不敢多问,乐呵呵地爬回驾驶舱。重型运输车再次发出轰鸣,满载着金光闪闪的财富,缓缓驶离。
绿洲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热风的呼啸。
陈末看着远去的运输车,再看看儿子怀里那个被林小刀鉴定为“铺路都嫌硌脚”的八面体,又感受着终端上金雪莉刚刚发来的、关于“垃圾八面体”无害但建议丢弃的最终鉴定报告,以及那高达47.7亿的扣费清单(外加潜在手术费8亿)……
他熔岩色的瞳孔里,最后一点火星也熄灭了。
统帅大人认命地叹了口气,撑着膝盖,艰难地从滚烫的沙地上爬起来。他拍了拍屁股上的沙子,弯腰,一手拎起那个巨大的、仿佛装着整个育儿地狱的育儿包,另一只手,伸向还坐在地上、抱着“废料”不撒手的儿子。
“走了,星焰,”陈末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和认栽的无奈,“回家。爸爸……给你找个盒子装起来。”
他牵起儿子那只没抱着“亮晶晶”的小手。星焰乖乖站起来,另一只手依旧死死抱着他的“宝贝”,小脸上洋溢着一种捡到稀世珍宝的、纯粹而满足的笑容。
父子俩的身影,在荒凉的迪拜废墟背景下,在漫天黄沙和远处扭曲的摩天楼残骸映衬下,一大一小,一个垂头丧气如丧考妣,一个兴高采烈如获至宝,朝着青龙号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去。
陈末熔岩色的目光扫过这片给他带来巨额积分也带来巨额账单、让他捡到“镶钻垃圾”也捡到“铺路废料”的沙漠,最终落在儿子怀里那个灰扑扑的八面体上。
他在心里,给这次“安全环境认知实践”做了个血泪总结:
“鉴宝有风险,带娃须谨慎。废土拾荒王,血亏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