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下坡的混乱场面自然也惊动了学校里面的保安,就在相泽燃挥舞着手中的藤棍,一路跑向路边高高摞起的水泥管子上且战且退之际,文哥和周数同时出手,已经解决掉了离得最近的公鸭嗓他们班的那几个小兄弟。
有几位小学校的同学虽然没有加入到乱战中去,也已经结着队一路小跑回到了校门口,将下面的情况告诉了学校里面的老师。几个保安走出校门准备去查看时,周政民正好从办公室里面出来。
“什么情况。”周政民推了推鼻梁上的银框细丝眼镜,看着几个学生满头大汗的窘迫模样,沉声问道。
“周,周老师,打人了,二中初一的孩子来我们学校打人了!”
周政民略一沉吟,当即决定跟随着学校里的保安一起下去查看情况。
相泽燃利用着水泥管子的高度差,死死守住爬上来的隘口,但凡有赵泽他们的人接近自己,出手就是一藤棍。然而双拳难敌四手,公鸭嗓借着其他人的掩护,抬手就向相泽燃的小腿抓去。相泽燃猛然后退,险些跌下了水泥管子。
眼瞅着赵泽他们的人已经爬了上来,相泽燃索性朝着旁边的水泥管道跳去,宛如泥鳅一般钻进了中空的管道,狡猾的躲避着赵泽他们的攻击,又从另一头钻了出来,重新站到了最高处。
如此炮制一两个来回,李晨叫苦连连,脑袋上已经不知道挨了多少下闷棍。
相泽燃一棍在手,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再利用地形差瓮中捉鳖、关门打狗,打得他们是哀嚎连连。
眼瞅着,下坡就剩下赵泽一个人是站着的了,文哥和周数默默对视一眼,一前一后走向赵泽。
然而赵泽又岂是能吃得下闷亏的性格,见今天带来的几个小兄弟纷纷被撂倒,赵泽阴翳的咬了咬牙,快速冲到了小卖部前面,拽住离他最近的刘佳的马尾辫,一脸凶狠的走出了小卖部。
眼看着赵泽控制住了场面,李晨等人纷纷歪歪斜斜走到赵泽旁边,相泽燃强忍着怒意,跳下水泥管子,默默站到了赵泽的对面。
两伙人之间,暗自对峙着。周围,仍旧围满了看热闹的学生们。
“你小子,几天不见,变得有种了啊。”赵泽恶狠狠说道,眼睛死死瞪着相泽燃,“但是你以为,光靠胆子就能解决这件事情吗?小子,我们要用的是这里——”
赵泽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神色鄙夷的继续说道:“能跑能打又有什么用呢,你今天,如果不跟我走,那我就把这个妞儿带走。有什么后果,你自己想象。”
“你放开她!”相泽燃沉声吼道。
赵泽忽然笑了笑,细长眉眼宛如毒蛇一般吐着信子:“小子,你说了一句废话。”
相泽燃刚要冲上前去,文哥伸出胳膊挡了挡。两人交换了视线,相泽燃明白,文哥是在等着刘新成的到来。
然而看着赵泽手上被高高拽起、一脸痛苦的刘佳,相泽燃缓缓摇了摇头。
他等不了了!
此时,周数的视线却落在了小卖部柜台里,那个穿着西装,一脸精干的中年男人身上。
如果按照之前相泽燃对他的描述,这家小卖部平常日子里,是不开门的。而开门的那一次,相泽燃的描述是,那个叫做刘新成的人,简直就是这家小卖部的老板一般,东西随意自取,甚至任意安排开门锁门的时间。
那么这个中年男人,很显然就是替刘新成挂羊头卖狗肉的台面上的老板。
既然他能出现在这里,就说明今天,刘新成很可能不会亲自出面,只是让这个中年男人留心观察事态发展。文哥一直按兵不动等着刘新成,显然就没有一点意义了。
况且,小学校门口学生涌动,人多口杂,要是真发生什么流血事件,后续肯定不好处理。想到此处,周数默默贴近相泽燃的身体,垂下头附在相泽燃耳边,轻声说道:“换地方。这里太扎眼不能再久待了。”
相泽燃灵台清明,一瞬间仿佛如同醍醐灌顶般清醒冷静了下来!
他微微点了点头之后,思索片刻,抬头重新对上赵泽的目光,冷冷说道:“那就说一句不是废话的!你放开她俩,我跟你走。”
众人闻言皆是心里一惊!田欣彤紧张的捏住了校服下摆,双眼通红,委屈的看向文哥。
刘佳猛然挣扎,试图脱离赵泽的控制。赵泽虎口微张,一把钳制住刘佳的脖颈。
看到这一幕,赵泽身边的兄弟哄然大笑起来,对着相泽燃和刘佳指指点点。
文哥看向小卖部里面的中年男子,紧紧皱起了眉头。见对方已经重新坐回了柜台里面,文哥叹了口气,紧紧攥住了拳头。刘新成究竟是怎么想的,两人之间还没有沟通过,文哥不确定这件事情究竟要管到什么程度。然而田欣彤就像他的妹子似的,他肯定不会看着田欣彤和刘佳出事儿!
赵泽歪着头,将脸缓缓靠近刘佳,在刘佳苹果般饱满的小脸上,蹭了蹭。之后,得意洋洋地看向相泽燃:“英雄救美的戏码,真他妈恶心。相泽燃,你就是个土、猴、子!我想怎么捏死你就怎么捏死你。”
说完,眼神示意几人让出一条路来。在经过相泽燃身边时,将刘佳甩了过去。还未等相泽燃接住刘佳,李晨和公鸭嗓已经从后面扭住了他的胳膊,押解似的,跟随着赵泽缓缓走到下坡的丁字路口处,陆续上了停在路边的那辆面包车里。
文哥刚要追上前去,周数忽然拦住了他,文哥一愣,眼神锐利扫过周数,上下打量了几眼:“你不是相泽燃朋友?”
即便是在如此杂乱的情况下,周数给人的感觉始终是淡淡地置身于事外。此时面对文哥的诘问,周数挑了挑眉,眼神深邃沉稳,有一种清冷的距离感:“桌面上的事情就是桌子下面的事情,你叫文哥?别急,我们现在要先处理好眼前的情况。”
文哥疑惑的随着周数的视线看过去,发现长长的陡坡上面,一群人正快速赶来。
当周政民和几个学校里面的保安赶到小卖部前时,只看到了已经四散离去的学生。刘佳抱着相泽燃的书包,呜咽大哭,田欣彤一边安慰她一边用眼神焦急寻找着文哥的位置。
看到周政民的身影,周数放松了紧绷的神经,脸上的表情缓了缓,上前询问道:“报警了吗?”
周政民郑重地点了点头,这种情况,单单依靠学校的能力很难妥善处理,这不光是牵扯到一个村子、两所学校,更是今天所有学生以及他们背后的家长,如果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决办法,那之后,同样的情况还会再次发生。
周数紧抿双唇,轻声和周政民耳语道:“看情况决定,要不要和小睽的父母提前说一声。”
“小睽呢?”周政民此时环顾四周却并未看到相泽燃,不禁有些担忧的问道。
“被他们带走了。”周数如实相告。
“你不担心?”周政民将刘佳扶了起来,拍了拍她身上的浮土,一边安慰着一边看向周数。
他的这句话,无疑是问出了在场其他人内心的疑惑。
文哥紧锁眉头,同样疑惑地看向周数。
此时竹剑扬悄悄走了过来,朝着周数扬了扬下巴,二人交换了眼神之后,竹剑扬缓缓晃了晃手中的东西。
是几根短粗短粗的钉子!
“扎了几根。”周数问道。
竹剑扬将地上相泽燃的书包捡起,背在自己背上,从容说道:“按照你说的办法,把钉子先钉在了木板上,我前后各放了两块木板,为了不惹人注意,其他钉子散在轮胎前,至少能够保证有两个轮胎会漏气。”
周数抬起胳膊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不露声色快速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清榆村的地图。带着相泽燃和那几个小兄弟,赵泽势必不会选择回家;他们来的时候既然是选择了开车,那么二中距离这里,也不会是那么近,开着爆了胎的车,最好的选择便还是在这个村子里。
想到此处,周数淡漠的看向文哥,缓缓开口:“周围200米的范围里,赵泽他们有没有什么据点。”
文哥险些跟不上周数的思维,竹剑扬补充道:“车胎爆了的话,他们开不远的。一定还会在村子里逗留。”
文哥点点头,略一沉思,很快说道:“有两个。村委会大院里面的篮球场,还有一个更近的水泥管厂,之前他们常去那里面探险。”
周数微微勾起唇角,带着与生俱来的从容与无畏,轻轻摇了摇头:“他们也不敢去村委会。为了以防万一,咱们兵分两路,文哥你带着刘佳她们去离这里最近的修车铺。”他指了指身边的竹剑扬,继续说道,“你跟我走,去水泥管厂。半小时之后,如果没有见到相泽燃他们,你们其中一人回到这里集合。”
周政民在一旁观察着周数,见他将该想到的地方全部妥帖安排下去,索性不再插手其中,和学校里面的保安专心等待着警察的到来。
直到此时,文哥才终于忍不住,朝着小卖部里的中年男人低声吼道:“还打算看热闹吗,徐哥。开车送我们过去!”
此时,那个被叫做“徐哥”的中年男人这才站起身来,晃了晃手中的红旗车钥匙,面无表情说道:“我送你去修车铺。”
周数目光冷冽,眉眼上吊显露出攻击性,歪了歪头,露出自带攻击性的下三白。看来,这个徐哥只是被刘新成吩咐着重保护文哥一个人而已。相泽燃是否安全,显然刘新成并不在意。
竹剑扬瞥到小卖部后院随意停着一辆扎眼的蓝色捷安特,对着徐哥问道:“借我们用一下。”
还不等徐哥发话,文哥已经点点头随意说道:“骑去吧。”随后又特意看了眼周数,说道,“一切小心。”
几人兵分两路,各自朝着目标地点前进而去。竹剑扬将自行车骑了出来,周数摁住他的肩膀,长腿一翻,快步踩了上去。
就在此时,面包车的黑车司机暗啐一口,将车停了下来,突然说了句爆胎了。
“操!”
赵泽坐在副驾驶上,歪头从车窗探出,看了眼后视镜发现并没有人追过来。环顾四周,手腕一抖,示意其他人下车。
李晨和公鸭嗓在水泥管上与相泽燃大战三百回合,早就忍不住想教训相泽燃了。见赵泽忽然让他们下车,坏笑着将相泽燃推搡出车门。
“下去!你丫还狂不狂了,嗯?”李晨一脚踹在相泽燃的后腰上。
赵泽斜睨了一眼趴在地上的相泽燃,语气不善的说道:“找个清净的地方再动手。”
李晨一把将相泽燃拉了起来,朝着四周看了看,扬起下巴示意:“那还老地方吧,水泥管厂,离咱们最近。”
赵泽点头同意。从挎包里掏出几张纸币,顺着车窗扔到了副驾座椅上,率先走向水泥管厂的方向。
一直默不作声的相泽燃,此时偷偷将裤兜里面的棉签攥在手里,每走几步便悄然扔下几根。那是中午的时候周数特地从医务室取来给他擦拭伤口的,相泽燃知道周数如果看到,一定能够明白这是自己留下来的记号。
但他似乎从来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周数,究竟会不会前来找他。
几人缓慢穿过逼仄蜿蜒的小胡同,很快来到了水泥管厂的院墙外面。水泥管厂正门朝着村子的北面,常年有保安在门口巡逻,像他们这样的孩子没有可能从正门混进去。
然而李晨的爷爷就是这个水泥管厂开吊车机的司机之一,小时候李晨放假,被他爷爷带着来过几次厂子,大概知道里面的结构布局。后来很多次赵泽觉得村里没意思,李晨便经常带着他们翻墙进来猎奇,一来二去,熟门熟路之后,这个厂子变成了他们小团体的根据地之一。
李晨一仰脖子,厉声喝道:“上去!”
相泽燃转身要跑,被旁边的公鸭嗓一把薅住了脖领子。两人连推带拱,顺着破败的院墙,将相泽燃扔进了水泥管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