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血腥味，几乎令人作呕。
林翊站在尸山脚下，眉头紧锁。
眼前的场景，太过惨烈，充满了绝望和死亡的气息。与之前青溪镇的平淡日常，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他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强大的负面能量，不断冲击着他的心神，试图勾起他内心深处的恐惧和杀戮欲望。
这第二重幻境，显然比第一重更加凶险，直指人心底最深的恐惧与执念。
他的目光，落在那尸山之巅的身影上。
那是一个……模糊不清的女性身影。
她穿着一身仿佛被鲜血浸透的暗红色长裙，身姿曼妙，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冰冷气息。长发如瀑，遮掩了她的面容，只能看到一双闪烁着妖异红光的眼睛。
她手中握着一柄造型奇特的黑色镰刀，镰刃上流淌着暗红色的光芒，仿佛刚刚饮饱了鲜血。
这个身影，林翊并不认识。
但不知为何，看到她，林翊的心底却涌起一股莫名的、强烈的……渴望与恐惧交织的情绪。
仿佛她代表着某种极致的力量，某种禁忌的诱惑，某种……他一直试图压抑和回避的东西。
“你来了。”
山巅的身影开口，声音空灵而诱惑，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魔力，直接在他灵魂深处响起。
“你是谁？”林翊沉声问道，暗自警惕。
“我是谁？咯咯咯……”那身影发出一阵轻笑，笑声中充满了魅惑，“我就是你啊……或者说，是你内心最深处渴望成为的样子。”
她缓缓抬起手中的黑色镰刀，指向周围的尸山血海：“看看吧，这些曾经试图阻碍你、轻视你、威胁你的人，现在都变成了什么？”
“力量！至高无上的力量！可以让你为所欲为，将一切规则都踩在脚下！这难道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林翊心神剧震！
他确实渴望力量，渴望掌控自己的命运。但……不是以这种方式。
“不！”林翊断然否定，“我追求力量，是为了守护，为了自主，而不是为了杀戮和毁灭。”
“守护？自主？”那魔影再次娇笑起来，“真是可笑又天真的想法，在这个世界上，弱小就是原罪。只有绝对的力量，才能带来绝对的安全和自由。不杀戮，就会被杀戮；不毁灭，就会被毁灭。”
“看看你曾经的经历吧。”魔影的声音变得尖锐，“青溪镇的欺凌，山林间的凶险，黑石镇的追杀……若非你够狠、够果断，你早就和他们一样，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你内心深处，和我是一样的，渴望杀戮，渴望掌控一切。”
“放弃你那可笑的坚持吧，接受我，拥抱这黑暗的力量，我们可以融为一体，成为这世间最强大的存在。”
魔影张开双臂，仿佛在等待林翊的拥抱。那模糊的面容似乎清晰了一些，竟带着一种妖异到极致的美丽，足以让任何男人心神动摇。
林翊的心，确实在剧烈地跳动。
魔影的话，如同毒蛇，精准地咬住了他内心最脆弱、最不愿承认的部分。他确实杀过人，确实为了活下去而变得冷酷果决。难道……他内心深处，真的隐藏着这样一个嗜血的魔鬼？
如果接受了这份力量……他将不再需要谨小慎微，不再需要步步为营。他可以轻易地碾碎所有敌人，得到想要的一切！
诱惑，太大了！
识海中，那点初生的精神核心，在这股强大的心魔冲击下，剧烈地闪烁起来，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就在林翊心神即将失守的边缘。
一个苍老而温和的声音，仿佛跨越了时空，在他心底响起：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功遂身退，天之道也。’”
是齐先生(教书先生)！
是先生曾经讲解《道德经》时说过的话。
林翊浑身一震！如同醍醐灌顶！
是啊！过度的追求，过分的锋芒，最终只会招致灾祸。力量本身没有对错，关键在于如何掌控，如何使用。如果为了力量而迷失本心，变成一个只知杀戮的魔头，那和行尸走肉有何区别？
就算拥有了至高的力量，失去了自我，那还是“掌控命运”吗？不，那只是成为了力量的奴隶。
“魔，就是魔！”林翊猛地抬起头，眼神重新变得清澈、坚定。“我追求的是道，不是魔。我渴望力量，但绝不会被力量奴役。”
“我的道，是守护，是自主，是本心不变。”
“你，不过是我修行路上的一块绊脚石，一个必须斩断的……执妄。”
随着他斩钉截铁的话语落下，他识海中的那点精神核心，猛地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芒。瞬间稳定下来，甚至……更加凝实了一分。
“冥顽不灵，那就去死吧。”
似乎被林翊坚定的意志所激怒，那山巅的魔影发出一声尖锐的咆哮。不再试图诱惑，而是直接爆发出了恐怖的杀机。
她身形一闪，如同瞬移般出现在林翊面前，手中的黑色镰刀带着撕裂空间的力量，当头斩下。
速度之快，威力之强，远非之前幻境可比。这一击，蕴含着纯粹的毁灭意志。
林翊瞳孔收缩！
危险！致命的危险！
他能感觉到，这一击，自己绝对躲不开，也挡不住。
难道……就要死在这里？
不！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斩落的黑色镰刀。
在那毁灭性的力量之中，他似乎……看到了一丝破绽？
或者说，不是破绽，而是……根源。
这魔影，这镰刀，这力量……归根结底，都源于他自己的内心。是他的恐惧、他的渴望、他的杀意……被幻境扭曲、放大后的产物。
想要斩灭它，不能靠外力，只能靠……自己的意志。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林翊心中一片空明。
他没有试图躲闪，也没有试图格挡。
而是……迎着那斩落的镰刀，猛地向前踏出一步。
同时，他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并指如剑，调动起体内全部的、已经沾染上一丝雷电气息的气感，以及识海中那点越来越明亮的精神之火。
“斩！”
他发出了一声源自灵魂深处的呐喊。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华丽炫目的光芒。
只有一道……纯粹的、凝聚了他全部心神意志的……斩击！
以意为剑！斩向那看似无坚不摧的黑色镰刀，斩向那妖异魅惑的魔影，更是斩向……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份执妄。
嗤——
仿佛布帛被撕裂的声音响起。
林翊的手指，毫无阻碍地穿过了那黑色的镰刀，穿过了那魔影的身体。
没有鲜血，没有实体。
那恐怖的魔影，连同那柄死亡镰刀，如同青烟般，在他指尖下寸寸消散。
周围的尸山血海，也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
黑暗再次降临。
但这一次，黑暗中，出现了一道清晰可见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门户。
门户之后，隐约可见一片真实的庭院景象。
幻心路，已过。
林翊站在原地，微微喘息，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斩心魔，明己道。
这一关，他收获巨大。不仅心境得到了锤炼，精神力也更加凝练，距离真正的“凝神”圆满，只差一线。
他没有犹豫，迈步走入了那道白色的门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