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姩顾不上女鬼教师的想法,飞身去了陈荷花院里,把文章呈给陈夫子,请他批改。
陈夫子看完后说了一声:“好,以你目前的见识,写到这样也是不错了。”
“可还有修改之处?”
“文为心声,这是你目前能做到的最好状态,也是最真实的你,没有必要修改。方法策论为世所用,从来就不是固定不变的,好的根基要坚持,其它枝干要调整,长远产生的影响因果自负。所以文章落笔切不可胡说八道,误人害己。”
“多谢夫子教诲,我去练功。”
赵小姩在院子角落楼坐下修炼神魂,凝神静气。
黄昏。
小紫燕乘着夕阳晚风,滑落在赵小年面前,“叽啾叽啾”两声,唤醒了赵小姩。
赵小姩睁开眼,看见眼前的小紫燕举着爪子给她看,爪子上的小卡片上,依旧写着四个小字:上山练功。
赵小姩按照旧例,从福钱包里掏出糖渣,喂了小紫燕,让它回去转告主人,一切照旧。
赵小姩辞别陈夫子,飞身赶往梦泽县外的高山之巅。老远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蹲在山上,好像在挖着什么,越靠近越觉得熟悉。
落在几丈之外,再次确认:这人她认识!
那是十年前的自己,怀孕五个月,想吃家乡的清明粿。休息日独自到郊外去采艾草和水菊花。
身穿粉红色的运动服套装,提着塑料袋,拿着小铲子,艰难蹲在地上挖着野菜。
赵大青去加班赚加班费了,并没有陪她来。
他们的生活好像一直是这样,赚钱盖房养父母小孩是第一位的,其他的都不重要。
自己采了野菜回去,洗净熬煮,掿粉,炒馅,包好,蒸熟。
有猪肉、香葱、笋干、香菇炒馅的,也有有猪肉、蒜苗腌菜、藕丁炒馅的。
……
往日种种,清晰地浮现在赵小姩脑海里。
就在她愣怔间,地上的“赵小姩”站了起来,朝她莞尔一笑,手中的野菜都变成了尖锐的石子,砸在了赵小脸身上和脸上,刺痛无比。
赵小姩闪转腾挪躲避攻击,心里明白对面是假的赵小姩,就不再手下留情。
假赵小姩好像每一次都能预判到对面的招式,让赵小姩处处陷于被动,挨了不少打。
为了能赢,赵小姩屏蔽了所有的想法,就像兔子大战白蛇一样,只凭自己的本能出招。
这样只凭本体魄力的打法,很快让赵小姩扳回了一局。
打到无心之时,无招胜有招,全凭手脚自己说了算。
最后总算旗鼓相当地收场。
在晨光里,赵小姩用清洁术收拾好自己的仪容,浑身仍然是骨碎筋折。
她退后三步,对着鬼医白芷深施一礼道:“多谢白鬼医悉心教导。有薄礼相赠,不成敬意,还望笑纳。”
说着,从福钱包里拿出了一百个用包袱包好的金元宝,恭恭敬敬呈上。
白芷哈哈一笑,说了一声好,手一挥,一包袱金元宝就不见了。
赵小姩见鬼医白芷收下了礼物,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不能总叫别人免费受累。
踉踉跄跄挪下山,赵小姩撑起最后的力气,把自己飞回了城隍庙后院,爬到床上,就像一条伤痕累累的鱼终于回到了水中。
没有一丝力气,也不多想一秒,她就睡着了。
梦里,赵小姩回到了温暖的水中,黑鱼和白鱼在她身上慢慢的游来游去,修补着破碎的身体。
这一次,赵小姩睡的时间更长,两天后才醒来。
醒来后,已经到了正午,赵小姩到陈荷花院里上岗。
陈夫子见赵小年恢复如初,也松了一口气道:“不用如此拼命,以你的实力通过第一次三年考核应该足够了。”
“一旦打起来,总要争个高低输赢,哪里会想那么多?”
“那你练会儿功吧,到了黄昏,那只小紫燕就该飞来找你了。”
果然到了黄昏,那只小紫燕准时出现,赵小姩也依然前往应战,又被打得半死不活,强撑着挪回来,爬到床上去修复。
如此周而复始,一直到新鬼差三年大考的前三天,白芷对赵小姩的魔鬼训练才停止。
训练中白芷变幻了无数次赵小姩亲人的面容,和赵小姩对练,折腾得赵小姩九死一生,有的时候赵小姩边打边哭。
白芷用这种残忍的方式告诉赵小姩,在战场上不能心慈手软,执着于相。
相貌在地府是最不靠谱的东西,只有灵魂永远不变。容貌就像衣服一样,你换一件衣服就换一张脸,对于老恶鬼来说,变成你亲人的模样来残害你,都是常规操作,最简单不过。
很多恶鬼在地府做坏事,惯用别人的容貌来嫁祸于人。
所以地府审判恶鬼都是直接搜魂,所有干过想过的事情都在他灵魂里,被忠实地记录下来了。
赵小姩在地府的时日尚短,内心还有人的情感残余,行为也有人的习惯。
白芷用这种疼痛的方式教会了赵小姩遇到鬼魂先去识魂,而非看脸看衣服,要看出记住灵魂的本相,那个比较长久可靠,很难掩饰。
赵小姩费了很大的心力才改变了自己的行为习惯,发现灵魂之本相很难描述,或厚或薄,或浓或淡,都不好定义,似有形又似无形,但确实是独一无二的。
再想想人间血肉丰满、骨相均匀的男女老少,就如同看花草类似,怪不得冥府土神给每个人的灵魂种一盆花草,以花草之繁盛枯萎来区分人在阳间的兴盛病弱。
想到花草,赶紧设个结界,赵小姩把自己的小心苗从福钱包里掏了出来。发现一年多过去了,这个小心苗还是花生米般大小,没有长大,若细细看去,好像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色泽变化。
赵小姩自己看不明白,呈上前给陈夫子看,他端详了一会儿说:“貌似变聪明了一点点。”
“我累死累活练功学习,这一年多就变了一点点吗?”
“说一点点已经是夸奖你了,可能是一丝丝,还是若有若无的。”
“这么说就是没有变?”
“变是变了一点,但是没有凝成实质,还在形成中,你自己精进吧。”
陈夫子看了一眼赵小姩就继续作画了。
赵小姩木然地把小心苗放入福钱包,那模样比挨了白芷的追打还惨。
上进就这么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