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穆莺莺和父亲,二哥,四弟背着沉甸甸的竹篓,踏着泥泞的田埂回家。
竹篓里装满了新采的鸡枞菌,散发出浓郁的菌类清香味。
二哥的背篓上还挂着用草绳绑着,还时不时扑腾着翅膀的肥硕野鸡,以及一只不停踹着后腿的野兔。
几人路过村口时,正巧遇到在田埂上翻捡着被水冲下来的零星菜叶的二伯母张氏。
二伯母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二哥背篓上那鲜艳的野鸡毛,眼睛瞬间亮了。
她立刻堆起谄媚的笑,快步凑上来:
“哎哟,小许,莺莺。这……这是打哪儿弄来的好东西啊?”
“这是野鸡?毛色可真鲜亮,还有这兔子,肥得流油啊,啧啧啧……”
说着,就伸手想往背篓里探。
二哥眉头一皱,侧身一挡,将背篓护在身后:
“二伯母忙着呢?我们就是运气好,在山上捡了点不值钱的菌子。”
“哪有什么野兔野鸡,怕是二伯母饿昏了头了,这年头,有点菌子吃都算是走了大运了。”
“二伯母若是无事,赶紧回家去吧,要是碰到上游在放水,你这手上的几个菜叶子怕是也保不住。”
二伯母被讽刺也不恼,反而更来劲,伸长脖子想看清背篓里的东西:
“哎呀,小许,跟二伯母还见外。咱都是一家人!”
“哎呦,这菌子看着也水灵,是鸡枞吧?这好东西,炖汤可鲜了。”
“二伯母眼睛还没瞎,你们家这是要发大财啊?又是好羊又是好鸡好菌子的……”
穆莺莺看着她这副贪婪的模样,不想多纠缠:
“二伯母,天色不早了,我们还得赶回去做饭,您慢慢忙。”
说完,给二哥使了个眼色,一家人默契地加快脚步,不再理会二伯母的嘟囔。
“哎哟,你这丫头,咱们做亲戚的也就是想关心关心你嘛,搞成这样干什么?防贼一样!”
“好像我有多想吃一样,谁知道是不是从哪偷来的,还不知道干不干净,切……”
回到自家小院,穆莺莺连忙关上门,几人来轻松下来。
四弟兴奋地放下菌篓:
“三姐,你看,这么多鸡枞,够我们吃好几顿了。”
二哥小心地把野兔和瘸腿野鸡解下来:
“这兔子挺精神,就是这鸡……腿折了,不知道能不能养那么长时间,要是死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阿姐身体恢复了些,正在院里晒太阳:
“腿折了?给我看看。”
她小心地检查了一下野鸡的伤腿:
“还好,骨头没断透。莺莺,拿点干净的布条和上次没用完的跌打草药膏来,我给它固定一下。”
穆莺莺拿来东西,看着阿姐熟练地给野鸡包扎:
“阿姐,这鸡……还有这兔子,要不……”
阿姐打断她,笑道:
“知道你想什么。这野鸡伤了,品相算不得顶好,兔子看着倒精神。”
“不过,既然是给宫里预备的,半点马虎不得。我把这野鸡和兔子都先放百香鸡棚里养着,看看情况。”
“再说,这野鸡腿伤了,也跑不了。”
她说着,小心地把包扎好的瘸腿野鸡放进专门圈养的百香鸡群里,又把那只野兔也放了进去。
野兔似乎被陌生的环境吓到,缩在角落,而瘸腿野鸡则是兴奋地往鸡棚里的母鸡身边凑。
穆莺莺转头看着满篓的鸡枞菌,菌伞肥厚,菌柄粗壮:
“二哥说得对,这鸡枞菌是真多。”
“王管事要的食材可以算这一份,菌子倒是顶好的山珍。不过……”
“莺莺。这么多,咱们自家人先尝尝鲜呗?就……就炒一小盘?剩下的都留着给宫里!我保证!”
二哥搓着手,一脸期待。
母亲也看向莺莺:
“莺莺,你看……这东西新鲜,放久了怕也不如刚采的好吃……”
“当然可以,好东西自然先紧着自家人尝。这鸡枞菌新鲜得很,放久了香气会散。至于那野鸡野兔……”
“……若是家里人想吃,也不是不行。”
二哥连忙摆手,一脸严肃:
“那不行,这可是要给宫里的。咱们不能让你为难,再说了,有这新鲜的鸡枞吃,还要啥野味。这菌子多香啊,对吧,爹?”
“嗯,山珍之味,清雅隽永,远胜于寻常肉食。尝尝这菌子,也挺好。”
穆莺莺端着菌子,朝着厨房的位置走了过去。
“既然大家今天这么开心,那我来下厨吧!”
“我来给大家做小鸡炖蘑菇,还有清炒菌菇。”
四弟兴奋地拍手:
“好耶,三姐做饭最好吃了,让三姐来做,我来帮忙!”
二哥也附和:
“那我也来帮忙。”
穆莺莺笑着将大半鸡枞菌仔细洗净,菌柄根部沾泥的部分用小刀轻轻刮去,动作轻柔,尽量保持菌子完整。
转头对二哥说:
“二哥,你去取只之前没吃完剩下的百香鸡腿来,剁小块焯水。顺便再切点姜片、葱段。”
“好嘞!”
“四弟,你去帮我把这些鸡纵菌撕成小条,最好大小均匀点。”
“好滴,三姐,保证完成任务。”
等到二哥和四弟麻利地处理好食材,端过来。
穆莺莺顺势锅中倒入一小点木姜子油,混入之前熬制的鸡油,融化烧热后,放入姜片葱段爆香。
倒入焯过水,已经沥干的百香鸡块,大火快速煸炒。
等到炒干水汽,鸡皮微微焦黄,油脂渗出时,浓郁的鸡肉香味瞬间弥漫厨房。
将撕好的鸡枞菌块倒入锅中,与鸡肉一同翻炒。
菌子一遇热,那股子混合着泥土的独特鲜香被彻底激发出来,与鸡肉的醇香交织在一起。
在加入足量的热水没过食材,调入少许深井盐。
大火烧开后,撇去浮沫,转小火,盖上锅盖,慢炖。
炖煮约半个时辰,汤汁变得金黄浓稠,鸡肉酥烂脱骨,鸡枞菌吸饱了汤汁,变得丰腴饱满。
开盖,一股融合了肉香与菌香的霸道鲜味直冲鼻腔。
最后撒上一小把翠绿的葱花点缀。
在等待炖鸡的同时,穆莺莺取剩余品相最好的鸡枞菌,同样洗净处理好,菌伞保持完整,菌柄切片。
另起一锅,同样下入一小块鸡油,烧至微微冒烟。
放入几粒拍碎的蒜瓣和几片薄薄的姜片爆香。
迅速倒入处理好的鸡枞菌,大火猛炒。
随着“滋啦”一声,菌子的鲜味被高温瞬间锁住,快速翻炒十几下,菌子变得油亮。
最后,只撒入一点点细细的盐花,淋上几滴父亲珍藏的米酒,快速翻炒均匀。
撒上一小撮新鲜摘下的木姜子提香。
整个过程极快,保持菌子的脆嫩爽滑和原始鲜甜。
出锅装盘,菌子油亮饱满,气味鲜美宜人。
两道菜端上桌,再加上一碗蒸好的芋头,一碟咸菜,便是这灾后难得的珍馐。
一家人围坐桌边,看着这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尤其是那两道以鸡枞为主角的菜,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连病弱的阿姐都精神了不少。
穆莺莺先给每人碗里都夹了些菌子,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
“快尝尝!”
就在众人拿起筷子,准备大快朵颐,四弟更是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块清炒鸡枞菌要往嘴里送。
砰!砰!砰!
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粗暴的拍门声,伴随着二伯母刺耳的咒骂:
“穆莺莺!穆应许!你们给我滚出来。”
“你们这些黑了心肝的遭瘟贼啊,偷东西偷到自家人头上了。”
“天打雷劈啊,我的鸡枞菌啊,我那救命的神菇啊,全被你们这些丧良心的偷走了。”
“快开门,赔我的神菇,不然我跟你们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