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房捏着鼻子,后退几步眼神带着鄙夷:
“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要饭到别的地方要,真是晦气!”
“我是来送药的,烦请大人行个方便,小女子有七叶凤尾葵献上。”
穆莺莺从怀中小心地拿出那一株七叶凤尾葵,仅漏出根系的部分,阳光下流转着淡金色的光泽。
上下打量了一眼穆莺莺,门房的笑声蓦然变得刺耳:
“每天来献药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上一个拿狗尾巴草冒充灵药的,到现在还在水牢里面泡着呢,你一个小叫花子,好大的口气!”
“快快快,快滚开,要是被主子听到了,别连累了,我跟你一起受罚。”
他说完便做出驱赶,一个连长的门房从门内走了出来:
“吵什么吵,不知道老夫人正在休息吗?要是惊醒了老夫人,我看你们的头都不想要了!”
他顺带扫了一眼穆莺莺身上的葛布衣裙,眉头蹙了起来。
穆莺莺见来人是有些威信的,刻意抬高的音量:
“烦请大人通报,小女子真的有老妇人所需要的七叶凤尾葵。”
怎料那个年长的门房连正眼都不看穆莺莺一眼,随意地朝一旁挥了挥,身后年轻的门房一咕噜涌上,架着穆莺莺的肩膀就要将她拖走。
“又是一个前来攀关系的江湖骗子,就你这样也敢称自己找到了灵药?”
“若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够进太傅府,要我这个门房做甚?”
“放开我,我是真的有灵药,若是因此错过老妇人的救治时机,你能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巧言令色,一个叫花子,敢这么跟我说话?来人,狠狠教训她一顿,让她学会该怎么说话。”
争执当中穆莺莺怀中的七叶凤尾葵滑落在地,淡紫色的茎干散发着金色的光芒,通身如琉璃般清透,一看就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穆莺莺用力挣脱门房,手脚并用地将七叶凤尾葵塞入怀中。
“且慢!”
青竹纹直裰掠过石阶,一个三十余岁的文士弯腰伸出手掌,他的虎口有墨渍,腰间挂着刻“竹”字的铜牌,这是侯府幕僚的标识。
“谢……谢先生!”
门房瞬间白了脸色,低着头后退了两步,不敢出声。
“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穆莺莺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朝文士鞠躬,跟着他的身后走进了太傅府。
幕僚谢和风将茶盏推过酸枝木案:
“姑娘可知,上个月有人献上所谓的七叶凤尾葵,害得老夫人上吐下泻?”
他用手指轻点,放在案台上七叶凤尾葵的茎干,
“如何证明这并非染色伪作?”
穆莺莺料到他会出此一问,想着《百草集》中描述,接过茶盏,用食指蘸着冷茶,在桌子上绘制:
“七叶凤尾葵珍品晒干之后,茎干内的芯线会呈螺旋状,伪品用姜黄染色必定成直线!”
这是《百草集》中区分真伪的重点。
谢和风眯着眼,瞳孔微缩,突然用银簪划过茎干,墨紫色的汁液缓缓流出,当中还夹杂着如柳絮般飘荡的金丝。
这正是《神农遗拾》记载的特征。
态度骤然地变得和缓,做着请的手势:
“姑娘请跟我来”
谢和风带着穆莺莺朝着内室走去,他掀起湘妃竹帘,一股浓厚的安神香扑面而来,三位太医正围绕着鎏金缠枝熏笼争执,药童捧着青瓷碗里浮着可疑黑色的药渣。
“此乃南疆进贡的麒麟竭,怎会有错?”一个胡子发白的太医,颤抖着手,被穆莺莺突然插话打断:“麒麟竭无错,可若是赤石脂呢?老夫人眼底青黑,分明是热毒反噬之兆!”
满室陡然寂静。
萧纪时从犀角屏风后转出,蟒纹玉带扣碰出脆响,谢和风恭敬道:
“三殿下,安好。”
穆莺莺抬头看清楚了他的脸之后,打了一个冷颤,这不是那个想杀她的人吗?
这男人……竟然是皇子?
“谢先生捡回来的野丫头,倒比太医院更有见识?”
他指尖捏着枚银针刺向药碗,针尖瞬间泛出诡谲的靛蓝色。
“殿下明鉴,”
穆莺莺按住狂跳的心口,
“银针变色是因药汤含朱砂,但真正要命的——”
她夺过药匙舀起沉淀物,
“麒麟竭该是暗红色结晶,这分明是染色的赤石脂!”
“放肆!”太医院判张仲仁摔碎缠枝莲药罐,褐黄药汁溅上穆莺莺的粗麻裙摆,“麒麟竭乃是太医院所属,何来的赤石脂?你这村妇竟敢妄议太医院?”
谢和风刚欲解围,萧纪时已用剑鞘挑起穆莺莺的下颌:
“谢先生可知,此女三日前还在川柏山行迹鬼祟?”他突然扯开她后衣领,狰狞抓痕暴露在众人眼前,“说,你究竟是谁派来的?”
穆莺莺反手握住剑鞘,掌心被割出血痕:
“民女采药跌落山崖时被荆棘所伤,殿下若不信——”
她猛地折断七叶凤尾葵,墨紫色汁液缓缓流出,
“可敢让人试药?”
“本官来试!”张仲仁的嫡传弟子抢过药碗一饮而尽,不过三息突然掐住喉咙栽倒,指缝渗出黑血。
满室哗然,萧纪时的佩剑已横在穆莺莺颈侧,在脖颈上流出一道血痕。
不对,七叶凤尾葵并没有并无毒,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一定是原本的药碗有毒!
穆莺莺连忙蹲下:“且看!”
她掰开死者口腔,
“舌根泛绿,分明是提前服了断肠草!这里有众多太医,检查便知明理所言是否有夸大虚实。”
张仲仁未来的急收回的银针上,沾着透明的乌头碱,穆莺莺心下了然。
“张院判好手段,”穆莺莺揪住太医衣领,“用乌头汁浸泡过的银针验毒,自然查不出断肠草!”
“妖女惑众!”张仲仁突然暴起,却被老妇人掷出的药枕砸中面门。
紫檀拔步床上传来老老夫人嘶哑厉喝:“当年我难产血崩,就是你祖父在参汤里掺了红花!这么多年过去,你竟还有这样的心思!”
“我错了,我错了,老夫人,求你原谅我这一次吧,我张家就我一个独苗啊。”
张仲仁拉住老妇人的衣袖恳求,老夫人用力甩开,三皇子上前朝着她点了点头,一旁的下人便将他拖了下去。
受了震惊的老夫人,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声音沙哑如同破风箱一般,抽搐起来。
症状和穆莺莺未穿越时的奶奶一样,此时顾不得礼仪,
扑到床前掰开老妇人口腔:
“快取竹沥!痰厥已堵住气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