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听绾从包厢里出来时,走廊的灯光映出她没有表情的脸颊。
没想到那白发男子还没走。
他斜靠在墙边,单手插兜,微微偏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传闻中温柔知性的江家大小姐吗?有点意思。
阮悦站在江听绾身后,脸色有些苍白,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她的衣角。
空气凝滞了一瞬。
“哥哥?”
江听绾忽然开口,声音轻软,目光却越过白发男子,看向走廊尽头。
白发男子挑眉,顺着她的视线回头——
江时序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那里。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江听绾身上,随后微微蹙眉,视线下移。
“痛不痛?”
他开口,嗓音低沉。
江听绾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问的是她的脚。
看了他都听到了。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脚上那双细高跟。
她嘴角抽了抽,这人什么思路。
“没事,这双鞋还挺跟脚的。”
江时序没说话,目光扫过包厢里的一片狼藉,又淡淡地瞥了眼白发男子,眸色微沉。
江听绾没再看他,转身轻轻拍了拍阮悦的背,低声安抚。
“吓到了?”
阮悦摇摇头,眼眶还有点红,但强撑着没露怯。
江听绾这才看向白发男子,唇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浅笑,疏离又礼貌。
“让您见笑了,多谢今天出手相救。”她顿了顿,语气温和,“请问您是?”
白发男子轻笑一声,目光在她和阮悦之间游移了一瞬,最后定格在江听绾脸上。
他声音懒散:“司湮。”
司?
江听绾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司家,军政世家,老爷子是省里退休的老领导,长子现任财政局局长,典型的高干子弟。
但她记得,司家这一辈的年轻人里,除了那位已婚的财政局长,就只剩一个还在国外读书的小儿子……
因此她也没有过多关注。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司湮。
这人染个白头发,和那位财政局长比起来简直天差地别。
“原来是司公子。”
江听绾笑意不减,语气依旧温婉,“改日一定登门道谢。”
司湮没接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随后目光滑向她身后的阮悦,唇角微勾,转身离开。
他的背影修长挺拔,黑色皮衣在走廊尽头一晃,便消失不见。
江时序什么也没问,只摆摆手。
于是刚叫来的助理便去跟保镖合计刚刚发生的事,以及江听绾说过的话。
她没再多说,拉着阮悦往外走。
走到楼下,陈平的人在门口等候多时。
看见江听绾颔首,他们才敢急匆匆地冲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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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内暖气开得很足,但阮悦的脸色却愈发苍白。
她攥着裙角的手指微微发抖,指节泛白,像是还没从刚才的冲击中缓过来。
江听绾侧眸看她,眉头微蹙——早知道该让人先带她走。
她伸手,轻轻覆在阮悦冰凉的手背上,语气放柔。
“吓到了?”
阮悦睫毛颤了颤,摇头,声音细若蚊蝇。
“……是我给姐姐添麻烦了。”
江听绾指尖在她手背上安抚性地点了点。
“他敢动你,就该想到后果。”
阮悦抬起头,眼底还残留着一丝惊惶。
“可是……陈家会不会报复你?”
“报复?”
江听绾挑眉,语气淡淡,“别说父亲和外公,光是哥哥坐在这儿——”
她目光扫向副驾驶的男人,唇角微勾,“陈家连报复的胆子都不会有。”
“只是几根手指,陈平就是牙都要碎了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江听绾此时是毫不掩饰的淡漠,或许这才是她原本的底色。
江时序从后视镜里看过来。
他的视线在阮悦苍白的脸上停留一瞬,又移到江听绾身上。
她迎着他的目光,眼神平静无波。
她不在乎江时序怎么看她。
况且这也不是第一次发生。
世家大族子弟,大多都是温和有礼,但没人会当真。
江家的人,若是优柔寡断、心慈手软,反而会成为弃子。
阮悦流落在外多年,一时接受不了这种手段,情有可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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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外别墅的露台高悬于悬崖之上。
夜风猎猎,吹得司湮的白发凌乱飞扬。
他坐在围栏边缘,身后是百米深渊,身前是灯火璀璨的都市夜景。
没有护栏,没有防护,他就像一只慵懒的野兽栖息在悬崖边,随时可能坠入黑暗,却又满不在乎。
一腿曲起,手肘随意搭在膝盖上。
他另一只手握着手机,贴在耳边。
“帮我查一下江家小姐。”
他嗓音还带着几分少年气,夹杂着玩味。
“不,不是叫江听绾的那个。”
夜风灌进听筒,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在确认什么。
司湮唇角勾起一抹邪笑,眼底兴味盎然。
“我要查的……是另一个。”
“对……应该是,你把照片发我看看。”
电话挂断,他仰头望了眼漆黑的夜空,轻笑出声。
原本被哥哥强行叫回国,他还觉得无趣至极。
什么权贵交际,什么家族责任,统统令人厌烦。
江家名声在外,可传闻中的江时序冷峻刻板,江听绾温柔知性,听着就乏味。
但今天一见——
他眯了眯眼,想起包厢外那个看似温软、实则狠戾的女人。
以及那个原本面无表情却躲在她怀里颤抖的女人。
“传言果然不可信啊……”
他低喃着,忽然纵身一跃——
“少爷!”
身后的佣人吓得魂飞魄散,冲上前去。
只见司湮稳稳落在露台地面上,姿态轻盈得像只猎豹。
佣人们脸色发白,冷汗涔涔。
他们都是司家大哥派来的,名义上是照顾这位小少爷,实则是防止他又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司湮漫走进客厅,眼睛却盯着电视屏幕。
上面正播放着今日财经新闻,江氏集团的标志一闪而过。
他忽然笑了。
“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