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念真拔下保险销，用力按下手柄，铺天盖地的白色粉末朝红硝喷洒而去。
这瓶灭火器比寻常的大上数倍，威力很足，红硝身前的火焰被生生压制下去。
叶念真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防火服化作黑雾从身上剥离，使她恢复原本的速度。
她一跃而起，从贴身的衣物里抽出两把匕首，一瞬已经贴近红硝胸口。
两把利刃夹击向红硝的脖颈，叶念真收起手臂的姿势，甚至像一个热情的拥抱。
同时也是致命的拥抱。
皮肉被划破的灼热感传递至大脑，红硝的血液在飞速流动，心跳震动耳膜。
他唯一的退路是后方，但那里，叶念真放出的画灵早已恭候多时。
黑色的野兽撕咬上红硝的右臂，竟然硬生生将手臂扯了下来。
血流如注，疼痛使红硝的意识恍惚一瞬，颈部的动脉可能也被划伤了，失血带来强烈的眩晕和反胃感。
异能者总是有很强的适应力。
红硝咬着牙，直接用火焰为自己止血。
皮肉被炙烤的焦味传来，就像曾经被他烧死的那些人一样难闻。
原来不论弱小还是强大，终究都是血肉之躯。
他发了狠，强行突破自己异能的极限，身上再一次燃起火焰。
这一次他看向叶念真的表情不再轻蔑，而是面对一个强敌的严阵以待。
同时也沁出了几分仇恨。
但叶念真却不打算再战。
“你遵守了诺言，没有对那些幸存者出手。”
黑色大犬立在叶念真身旁，凶狠地呲着牙，雪白的牙齿上还残留着鲜红的颜色。
“所以我放过你这一次，仅此一次。”
“滚吧，别让我再看见你。”
*
叶念真说完，已经转身欲走，红硝却根本没听她说了什么。
异能者体内其实也存在晶核，就在胸口的位置。
此时他强行提升异能等级，胸口的晶核微微发烫，五脏六腑灼烧一般疼痛。
这样超负荷的结果是，他的晶核开始产生细小的裂痕，如果不马上治疗，很快会四分五裂。
与变异动物不同，异能者晶核破裂不会死，只是会失去异能，体能甚至比普通人还不如。
红硝没有退路了，他只想痛快淋漓地反咬，将叶念真和她身边的野兽撕碎。
他借助火焰将自己高高推起，以玉石俱焚的气势朝叶念真冲去。
叶念真却连头都没有回，因为丛林的边缘处，两道人影早就向这边赶来。
波澜壮阔的水幕从天空倾倒而下，像是民间传说里的“无根水”，天堑一般拦在红硝面前。
红硝却像是没有看见，直直冲了过去，身上的火焰熄灭大半。
离得最近的秦秋也迎了上去，钢铁般的肌肤根本不惧火焰，三招两式就击碎红硝的胸骨。
红硝高高地飞了出去，正好跌落在明远面前。
红硝“哇”地吐出一口黑血，眼神涣散，却还在往叶念真离开的方向看。
……在哪里？在哪里！
他就这么不堪，以至于叶念真都不愿意亲自取他性命？！
明远蹲在他身前，正好挡住了他寻找的视线。
红硝的意识还是清醒的，认出来人，讥讽地勾起一边唇角，朝他吐出一口血沫。
“……什么东西，也配杀我……让你主子来！”
明远露出一个温文尔雅的微笑，淡淡朝地上的人说了一句话：“她不会杀你，我们也不会。”
“你就在这里慢慢感受晶核里的能量流失，最终变成一个废人吧。”
说罢，他伸出手，轻轻放在红硝胸口。
红硝还能反抗，用一只手抓住明远的手腕。
高温熔化了明远手腕上的皮肉，和叶念真第一次与红硝交锋的画面重叠。
亦如那天的叶念真，明远也不为所动，坚定地在手心凝聚出一枚石片，深深刺入下方。
石片去势凶猛，在触碰到晶核的时候才堪堪停下，裂痕顿时更加明显。
能量以极快的速度流失，争先恐后离开这具躯体。
红硝睁大眼睛，血丝遍布眼白，他还想说什么，明远却已经站起身。
静静看了他一眼，就转身朝叶念真的方向而去。
红硝艰难地伸出手，企图抓住什么东西的影子，却失败了。
手掌坠落在地上，只有尘土回应了他。
*
叶念真是朝丛林边缘处走去的。
这样做的目的，不是为了显得多冷酷，而是她已经无力支撑。
确认植被遮挡了自己的身形，她浑身脱力，面朝天空仰倒下去。
秦秋原本是离得最近的，理应能够接住叶念真。
一双手却快过他，托起叶念真柔软的腰身，将人揽在怀中。
那人是凭空出现的，顺滑的黑色长发瀑布般垂至地面，一双蓝宝石样的眼睛让人移不开视线。
伴随着丝丝缕缕的黑雾环绕其周，宛如水墨画中执剑而立的青年剑士。
秦秋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确实看见，这个男人……
而慢一步赶来的洛水和明远二人，见到这一幕，不约而同地戒备起来。
“你是谁啊！抱着我们叶队做什么！”
“放开小叶！”
轻柔地搂住叶念真的男人闻言，缓缓转过头来。
明远突然觉得那双眼睛有些眼熟。
秦秋向二人解释道：“我看见了，他是希念身边的那只狗变的。”
洛水瞪大眼睛：“你说什么？狗！”
明远微皱起眉，这样一来倒是解释了那种熟悉感，但是那只黑犬……竟然是人？
从前没有在意过的一幕幕划过脑海。
叶念真和黑犬之间的信任，默契，亲密，都远超她和其他人。
如果黑犬其实是人……还是一个外貌出众，充满强大气息的男人。
胸口某一处微微抽动，无法言说的复杂思绪涌上心头。
击垮最后一道防线的，是叶念真在昏迷中，似有所感，呢喃起一个陌生的名字。
“……”
黑发黑衣的男人听到呼唤，虔诚地低下头，用侧脸轻轻摩挲了一下叶念真的手背。
叶念真眉间的沟壑便舒缓下去，再次陷入安详的睡眠。
明远看着这一幕，心里的怀疑几乎被验证。
无数次加高的堤坝再也拦不住洪水般的情感，从细小的缺口处喷涌。
理智，隐忍，统统和堤坝一起被冲垮。
好感值在悄然拨动，跳动至百分百后，转变成粉红泡泡般浮夸的恋爱值。
一瞬又升至百分之九十五，才堪堪停下。
像那句青涩又老土的情话。
——在我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时候，已经偷偷爱了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