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景深深地看着她,仿佛要用这最后一眼将她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
那眼神里,有深入骨髓的痛楚,有刻骨铭心的悔恨,有燃烧殆尽的爱意,最终都化为一片沉沉的、无边无际的疲惫和……一丝渺茫的祈求。
沉重的眼皮缓缓合上,箍在赵瞳腰间的手臂,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力量,无力地垂落下来。
“陆时景!!!”赵瞳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如同失去伴侣的孤雁。
她紧紧抱着他彻底失去意识的身体,感觉怀中人的温度正随着那不断涌出的鲜血一起飞快地流失。
她沾满鲜血的手徒劳地按着他身上那些可怕的伤口,试图阻止生命的流逝,却只换来掌心一片更汹涌的温热。
“医生!医生在哪里?!救救他!快救救他啊!”赵瞳抬起头,泪水和血水模糊了视线,朝着混乱而惊恐的人群发出凄厉的嘶喊。
“麻麻”
懂事的懵宝走过来,顿在地上小心翼翼地伸出自己的小手抓住陆时景的手。
“麻麻,鼠鼠怎么不动了?”
小孩子无知的声音牵动着所有人的心。
孙朵哭得不成样,陆警到底是经历过大事的人,冷静地处理着一切。
陆家的保镖终于以绝对暴力的手段镇压了开枪者及其同伙,用枪托狠狠砸晕,迅速拖离现场。
训练有素的安保人员如同黑色的潮水,强行驱散推搡的人群,用身体构筑起一道警戒线,将赵瞳、陆时景和陆家核心成员围在中间,隔绝了外界的窥探和混乱。
“让开!都让开!”一声急促的吼声传来。
几名穿着白大褂、提着沉重急救箱的医生在保镖的护送下,强行拨开人群冲了进来。
好在,因为陆家的人各个身份顶级,所以陆家这种顶级豪门出行时必定随行的医疗团队。
为首的医生是个头发花白、面容沉肃的老者。
他冲到陆时景身边,只看了一眼那出血量以及好几个重要部位都中枪了,脸色当场变得极其凝重。
“快!抬上担架!保持平稳!建立静脉通道!准备强心针!”他语速飞快地下令,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保镖们立刻小心翼翼地合力,将陆时景从赵瞳怀中抬离,动作尽量轻柔地放到迅速展开的便携式担架上。
当陆时景的身体离开赵瞳怀抱的瞬间,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空虚感瞬间攫住了她,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赵瞳沾满鲜血的手悬在半空,微微颤抖着。
“你……你们一定要救他!”孙朵扑到担架旁,看着孙子毫无生气的脸和染红了大半西装的后背,哭得几乎晕厥过去,声音嘶哑破碎。
“一定要救他,他是陆家的长孙,也是孩子们的爸爸,更是赵瞳的丈夫呀!”
孙朵一边哭一边说。
赵瞳听着孙朵的话心像是被人死死的揪着。
如果不是自己,陆时景可能不会到这里来。
那些人是冲着自己还是瞄准陆时景的?
因为证据不多,赵瞳没办法确认。
天知道,她这会有多后悔。
陆警拄着手杖的手青筋暴起,他死死盯着医生,声音低沉得如同闷雷,带着一种压垮一切的威压:“不惜一切代价!他必须活!”
医生没有回答,只是紧抿着嘴唇,动作迅捷而专业地进行着初步止血和生命体征监测。
血压监测仪发出尖锐急促的报警音,屏幕上跳动的数字触目惊心。“血压持续下降!脉搏微弱!快!加压输血!通知最近的医院手术室准备!通知直升机待命!”
老医生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语速快如连珠炮。
护士迅速将血袋连接上,鲜红的血液开始流入陆时景几乎透明的血管。混乱中,赵瞳依旧瘫坐在冰冷的地砖上,墨绿色的长裙下摆浸在暗红的血泊里。
她怔怔地看着担架上那个男人灰败的脸,看着他被迅速插上各种管子和仪器,看着医生们脸上凝重的表情……
江凤终于从巨大的惊吓中回过神,踉跄着扑到女儿身边,看着赵瞳满身是血、失魂落魄的样子,吓得魂飞魄散,颤抖着手去擦她脸上的血泪:“瞳瞳……瞳瞳你怎么样?伤着没?别吓妈啊!”
赵瞳毫无反应。她的目光空洞地追随着那副被迅速抬向劳斯莱斯的担架。
陆警和孙朵紧紧跟在旁边,孙朵的哭声凄厉绝望。
保镖们粗暴地驱散着任何试图靠近或拍照的人,场面依旧一片狼藉。“初步判断子弹伤及肺部和大血管,失血过多,生命体征极不稳定,必须立刻手术!”
医生急促地向陆警汇报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扎进赵瞳的耳膜。
肺部……大血管……生命体征极不稳定……陆时景最后那个微弱笑容,那句气若游丝的“让孩子……有爸爸……”
在她脑海中疯狂地回响、放大,伴随着担架上他迅速消失的生命气息,交织成一张令人窒息的大网。
就在这时,被强行驱散到外围的人群中,不知是谁,用尽全力喊出了一句,声音在短暂的混乱间隙显得格外清晰:“赵瞳!就是因为你陆时景要死了,他应该死不瞑目啊!”
陌生冰冷的声音由近到远响起。
赵瞳猛的抬头,却没有看到一个可疑的人。
可偏偏这句话如同一个开关似的,打开了赵瞳心中的怒火。
她浅色的眼眸一闪而过的杀意很快消失,整个人如同冰雕般僵硬、任由母亲擦拭脸上血污的赵瞳。
身体猛地一震!她沾满陆时景鲜血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该死的,到底是谁派来的杀手?
她的视线死死盯着那辆即将关闭车门的劳斯莱斯,透过车窗,最后看到的是陆时景毫无血色的侧脸,以及医生手中那闪烁着寒光的抢救器械。
赵瞳想跟上前,可突然腹部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