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夜闻言,脸上不禁露出讪讪之色:“前辈您能力通天,学究天人,想必棋艺更是超凡入圣。晚辈这点微末伎俩,怎能与您抗衡?”
尘墟灵帝呵呵一笑,那笑容里带着看透世情的淡然:“规则如此。那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若是觉得毫无胜算,现在便可自动放弃,也免得在此浪费你我时间。”
放弃?
怎么可能!
这都闯到最后一步,距离那传说中的丹道传承仅有咫尺之遥,岂能因一盘棋便轻言放弃?
秦无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杂念:“既然如此,晚辈便斗胆请教了!请前辈赐教!”
“好,来吧。”尘墟灵帝微微颔首。
与此同时,在另外四处平台上。
轩辕镜面对眼前的棋盘,苍白的脸上非但没有惧色,反而露出十分兴奋的神情。
他自幼体弱,多于书房静修,于琴棋书画一道浸淫极深。
围棋一道,八岁后宫中便再无棋师能胜他。
此刻能与传说中的灵帝对弈,他甚至因为激动而颤抖。
禾璐与姜绮漪两位,亦是端坐于石凳之上。
她们出身名门,棋道亦是必修之课。
虽不似轩辕镜那般痴迷精通,但也算熟练。
此刻,她们凝神静气,纤纤玉指拈起棋子,落于棋盘之上,秀眉微蹙,全神贯注于棋局变化之中。
唯独炎烈,张大了嘴巴,看着眼前的棋盘,又看了看对面那面无表情的尘墟灵帝,整个人都懵了。
“前…前辈?”炎烈挠着他那头火红的乱发,哭丧着脸,“下棋?我不会啊!”
那尘墟灵帝抬了抬眼皮,声音毫无波澜:“不会下棋?那你淘汰吧。”
“啊?别别别!”炎烈吓得差点跳起来,连忙摆手,“前辈!这…咱们能不能换一种?换个我可能…稍微擅长一点的?”
尘墟灵帝似乎思考了一下,随即道:“也罢。那便钓鱼吧。”
他袖袍一挥,炎烈身旁出现一根鱼竿,面前云雾散开,化作一方池塘。
“只要你能钓上一条鱼来,我便算你过关,如何?”
钓鱼?
炎烈心里直冒冷汗。
他从小不是在打架就是在去打架的路上。
偶尔狩猎也是直接动手,哪碰过鱼竿这种需要耐心的玩意儿?
他硬着头皮拿起鱼竿,眼角一瞥那鱼钩,眼睛顿时瞪得更直了。
“前辈!”他指着那鱼钩,声音都变了调,“虽然我没钓过鱼,可…可我也知道,鱼钩应该是弯的,带倒刺的啊!这…这怎么是直的?!”
尘墟灵帝:“你没听说过么?上古大能姜太公钓鱼,用的便是直钩,愿者上钩。”
“姜太公?!”炎烈都快哭了,“那可是传说中封神的人物,早已达到灵仙之境飞升仙界了!咱…咱不能跟他比啊前辈!”
“少废话!”尘墟灵帝似乎不耐烦了,“下棋你不行,钓鱼你嫌钩直,你这小子,还是淘汰吧!”
“不不不!我钓!我钓!”炎烈吓得给跪了,连忙紧紧抓住那根鱼竿,愁眉苦脸地坐到池塘边,学着记忆中模糊的钓鱼人样子,将直钩甩进了水里。
奇异的空间里,时间的概念变得模湖。
或许只是过去了一日,又或许已过去个月有余。
四处平台上,与尘墟灵帝对弈或钓鱼的四人,心境都经历了巨大的变化。
最初的兴奋、好奇与期待,早已在一次次的落败、一次次的空竿中,逐渐被疲惫、凝重所取代,进而滋生出难以抑制的焦躁。
第一个受不了的,正是钓鱼的炎烈。
他看着水中自己那倒影——头发更乱,下巴甚至冒出青色的胡茬,眼神里充满了血丝与挫败。
整个人显得邋遢而颓废,仿佛已经在这鬼地方枯坐了数年之久。
那根直钩,从未有任何鱼儿问津。
内心的烦躁如同岩浆般涌动,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猛地将鱼竿一扔,站起身,对着那始终一动不动钓鱼的尘墟灵帝,颓然道:“前辈…看来晚辈福缘浅薄,资质愚钝,实在感悟不到您这‘愿者上钩’的无上意境……我…我自动认输了。”
他用力抓了抓头发,“再待下去,我怕是要疯了!”
那尘墟灵帝甚至没有回头,只是抬手轻轻一挥。
“回去吧。”
一道光柱轰然落下,笼罩住一脸解脱与失落的炎烈。
光芒一闪,平台之上,再无他的踪影。
炎烈淘汰之后,剩下的几人更是压力倍增。
轩辕镜、禾璐、姜绮漪,依旧在与面前的尘墟灵帝对弈。
棋局一轮接着一轮,仿佛永无止境。
轩辕镜不愧是棋道圣手,在与尘墟灵帝对弈了不知几百局、近千局后,他感觉自己仿佛触摸到了某种玄之又玄的棋道边界。
在一局看似僵持的中盘,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的破绽。
沉吟许久,拈起一枚黑子,缓缓落下!
落子无悔!
这一子,落点刁钻,看似无关大局,实则如同奇兵突进,隐隐切断了白棋一条大龙的潜在联络,又兼顾了自身边角的薄弱,堪称神来之笔!
对面那一直古井无波的尘墟灵帝,执子的手微微一顿,发出一声轻咦:“哎哟?不错喔……竟能想到‘投石问路,暗渡陈仓’这一步,窥得此局一线生机。你的棋力与悟性,已远超寻常棋师。”
轩辕镜苍白的脸上也因这一精妙落子而泛起一丝潮红,心中稍松了口气,但仍保持着谦逊:“前辈谬赞,晚辈只是侥幸……”
然而,他话音未落,尘墟灵帝已拈起一枚白子,看也不看,随意地落在棋盘另一个也看似毫不相干的位置上。
“啪。”
一声轻响,如同惊雷炸在轩辕镜心头。
他整个人瞬间僵住,目光死死盯住棋盘。
只见随着这一子落下,整个棋局形势骤变!
他刚才那步妙手所营造的优势,竟被这看似随意的一子瞬间瓦解。
不仅前功尽弃,自家的一条大龙反而陷入了岌岌可危的境地!
“可惜了。”尘墟灵帝平静道,“你还是疏忽了‘天元’之位对全局的牵制。棋如天道,岂能只着眼于一处得失?”
轩辕镜嘴唇微颤,半晌,颓然低头:“是……晚辈……又输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涌上心头。
他自幼被誉为棋道天才,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被人随意拿捏,输得如此彻底。
但在这近千局的惨败中,他也确实感受到了对方棋艺中蕴含的浩瀚与深邃,那是远超技法的境界碾压,让他获益匪浅,却也更加无力。
另一边的禾璐与姜绮漪,情况更不容乐观。
她们屡战屡败,心神消耗巨大,那绝美的容颜上已难掩疲惫,眼神也不复最初清明,逐渐萎靡。
但作为修士,坚韧的意志支撑着她们,仍旧死死坚持,不肯放弃。
秦无夜呢。
他同样不知道输了多少局。
对面的尘墟灵帝棋风看似平和,实则步步玄机,布局深远。
他往往在中盘便已陷入被动,苦苦支撑到官子阶段,仍是回天乏术。
又一局终了,秦无夜投子认负。
他没有立刻要求再开一局,而是向后一仰,竟四仰八叉地躺在了玉石地面上,闭上了眼睛。
“前辈,我休息一会儿。”
尘墟灵帝也不催促,只是转过身,再次拿起那根悬空的鱼竿,继续他仿佛永远没有结果的垂钓。
秦无夜却根本睡不着。
在这里,似乎已经耗了很长一段时间。
具体多久,他也说不清。
但时间流逝带来的紧迫感,却沉甸甸地压在心口。
他的血脉需要重燃,外面的世界还有诸多恩怨未了,还有镇天棺内三位女帝的需求……
再这么无休止地输下去,何时才是个头?
放弃吗?
出去之后,凭借那枚七品上等醒脉丹,也有七成几率觉醒血脉。
虽然品级未知,风险犹存,但总好过在这里虚耗光阴……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反复闪过,动摇着他的决心。
但在一阵迷茫与挣扎后,一股强烈的不甘,如同野火般再次从他心底燃起。
都走到了这里,其他人都没有放弃,他岂能第一个人数?!
要如何破局呢?
片刻……
他霍地猛睁开双眸,瞳孔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