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余波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刑部迷宫般的石砌通道上!剧烈的震动让灰尘和碎石簌簌落下,墙壁上昏黄的火把疯狂摇曳,光影扭曲如同鬼魅狂舞。刺鼻的硝烟味、烧焦纸张的糊味,还有一股更浓烈、更令人心悸的铅的金属腥气,混杂着尘埃扑面而来!
美呋在扑入那堆满破木箱和烂麻袋的狭窄通道的瞬间,被身后猛烈的冲击波狠狠推了一把,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扑倒!膝盖和手肘重重磕在冰冷坚硬、布满碎石和污垢的地面上,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她死死咬住下唇,将痛呼咽了回去,斗篷在混乱中被彻底撕裂,露出内里同样磨损不堪的粗布衣衫。
“追!格杀勿论!”尤里安·诺维科夫那如同寒铁淬火般的命令声,穿透弥漫的烟尘和混乱的喧嚣,冰冷地刺入耳膜,带着不容置疑的毁灭意志!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美呋甚至来不及回头看一眼那如同冰原死神般迫近的身影,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不顾膝盖的剧痛,猛地翻身爬起,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幼兽,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通道更深处、那未知的黑暗亡命奔逃!每一步都踏在滑腻的尘土和碎石上,心脏狂跳得如同要炸开胸膛,每一次呼吸都吸入呛人的尘埃和浓烈的铅腥味,刺激得她肺部火辣辣地疼。
身后,沉重而迅疾的脚步声如同跗骨之蛆!不止一个!是尤里安和他如影随形的刑吏!他们像最老练的猎犬,撕开混乱的烟尘,精准地锁定了她这个闯入核心的“老鼠”!
通道异常狭窄低矮,两侧堆满了不知废弃多久的杂物——生锈的刑具残骸、朽烂的木箱、散发着霉味的破布麻袋,形成重重障碍。美呋纤细的身体在此时成了优势,她如同滑溜的泥鳅,在障碍物的缝隙间急速穿梭,利用每一个拐角和堆砌物作为短暂遮挡。冰晶般的眼眸在黑暗中急速扫视,寻找着任何可能的生路!那根顶端嵌着深色宝石的奇异发簪,此刻被她紧紧反握在手中,尖锐的尾部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冰冷的微光,既是开锁的工具,也是最后的防身利刺。
前方通道似乎到了尽头!一堵布满霉斑、渗着水珠的石壁挡在眼前!死路?!绝望瞬间攫住心脏!
不!美呋的目光猛地锁定石壁右下角!那里堆叠着几个巨大的、布满铁锈和厚厚尘埃的破旧木桶,木桶后面,石壁的接缝处似乎…不太自然!借着身后追兵脚步声带来的微弱震动,她甚至看到有细微的灰尘正从那条缝隙中簌簌落下!
爆炸震开的?!旧矿道的入口?!
没有时间思考!身后的脚步声和冰冷的杀意已近在咫尺!美呋毫不犹豫,像一道闪电般扑向木桶后的缝隙!她甚至来不及清理障碍,身体紧贴着冰冷湿滑的地面,以一种近乎自残的柔韧和速度,强行挤过木桶与石壁之间狭窄的缝隙!
“嗤啦!”本就破损的衣衫被锋利的锈蚀铁箍彻底撕裂,手臂传来火辣辣的刺痛,但她已顾不上!身体穿过缝隙的瞬间,一股更加浓烈、更加陈旧、如同凝固了百年死亡气息的铅腥味和潮湿的土腥气,混杂着爆炸残留的硝烟,如同巨兽的吐息,猛地将她吞没!
眼前是一条向下倾斜、完全陷入黑暗的甬道!比刑部上层的通道更加原始、粗粝!脚下的地面不再是平整的石板,而是凹凸不平、布满碎石和湿滑泥泞的天然岩层!石壁湿漉漉的,渗着冰冷刺骨的地下水。空气粘稠得如同胶水,每一次呼吸都异常艰难。
美呋不敢有丝毫停顿,甚至不敢点燃任何光源!她凭着感觉,跌跌撞撞地冲入黑暗的甬道深处,每一步都踩在未知的险境上,随时可能滑倒或者撞上突出的岩石。身后,木桶被粗暴撞开的碎裂声和尤里安冰冷得没有一丝波澜的命令再次传来:
“通道!下去!她跑不了!”
尤里安·诺维科夫站在那条被爆炸震开的、散发着浓烈铅腥与腐朽气息的黑暗甬道入口。冰蓝色的眼眸穿透弥漫的尘埃,如同最精准的探针,扫过地上凌乱的脚印——那纤细的、带着泥泞和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异常淡雅花香的足迹(与周遭污秽格格不入),以及旁边木桶锈蚀铁箍上挂着的、一小片深色粗布碎片。
他的目光没有在碎片上过多停留,而是转向了爆炸传来的方向——档案库地下。一个刑吏正灰头土脸地奔来,脸上带着惊魂未定:“大人!是档案库下层一处被封死的旧通风井!里面…里面填满了废弃的铅矿渣和一些…像是炼金废料的东西!不知被什么引燃了!威力不大,但…烟尘里有毒!”
铅矿渣…炼金废料…尤里安的眼神瞬间锐利如刀!莉迪亚的呓语——“铅…门…燃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心头!瓦伦丁!他不仅用流民制造混乱,还在刑部最深处埋下了致命的毒饵!是为了销毁什么?还是…为了引开他,掩护那个如同冰晶般潜入、此刻正亡命于下方黑暗中的身影?或者两者皆是?
“毒烟范围?”他的声音依旧冰冷,听不出情绪。
“已…已封锁区域!正在疏散临近人员!”刑吏喘着气回答。
“不够。”尤里安的目光重新投向脚下那深不见底的黑暗甬道,那浓烈的铅腥味如同无形的指引。“瓦伦丁的‘熔炉’…看来比我们想的更深。这下面,才是他真正想掩盖的‘门’。”他抬脚,毫不犹豫地踏入黑暗的甬道,靴底踩在湿滑的碎石和泥泞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大人!下面危险!毒烟可能…”刑吏惊呼。
“毒蛇的巢穴,岂有不入之理?”尤里安的声音在狭窄、湿冷的甬道中回荡,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跟上。她跑不远。她身上的味道…和这铅腥混在一起,就是最好的路标。”他冰蓝色的眼眸在绝对的黑暗中,仿佛能捕捉到空气中那缕微弱却独特的、属于闯入者的气息——恐惧的汗味、血腥味、泥土味,以及那丝若有若无、几乎被铅尘覆盖的…清冷如初雪的淡香。
甬道向下延伸,坡度陡峭,湿滑异常。尤里安每一步都踏得极稳,如同行走在冰面上。他不需要火把,常年游走于黑暗与死亡边缘的直觉,比任何光线都更可靠。他的手指拂过冰冷湿漉的石壁,指尖传来粗粝的触感和一种…异常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冰冷粉末——铅尘。越往下,空气中的铅腥味和那种陈旧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腐朽气息就越发浓重,几乎令人窒息。
突然,他的靴尖踢到了一块松动的碎石。碎石滚落,发出空洞的回响。尤里安停下脚步,冰蓝色的瞳孔微微收缩。他蹲下身,手指在刚才踢到的位置摸索。指尖触到的不是坚硬的岩石,而是一块边缘锋利、带着明显人工痕迹的…金属残片?他将其捻起,触手冰冷沉重,在绝对的黑暗中,仅凭触感,他也能分辨出那熟悉的质地——铅合金。残片边缘,还粘附着一些暗红色的、早已干涸板结的物质…像极了凝固的血迹。
尤里安将残片凑近鼻尖,浓烈的铅腥味中,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几乎被岁月和尘埃彻底抹去的…铁锈般的血腥气。他伸出舌尖,极其轻微地舔了一下残片边缘那暗红色的附着物。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金属腥咸和苦涩的味道在舌尖弥漫开。
“血…和铅…”他低声自语,冰冷的声音在死寂的甬道中如同鬼魅。冰蓝色的眼眸深处,风暴与杀机疯狂翻涌。瓦伦丁在这片废弃矿道之下,用铅…做了什么?那个亡命奔逃的身影,又在这黑暗血腥的棋局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他将铅片紧紧攥在掌心,那冰冷的触感和残留的腥气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他的神经。他站起身,目光如炬,穿透前方的黑暗。亡命奔逃的冰晶,隐藏着血腥秘密的铅之甬道,还有那潜伏在塔楼阴影中的毒蛇…所有的线,都在这里,在这片被遗忘的地底深处,轰然交汇!
他不再停顿,加快脚步,朝着甬道更深、更浓郁的黑暗与铅腥味源头,如同最精准的追魂之箭,无声而致命地追索而去。前方,隐约传来了急促的、带着压抑喘息和衣物摩擦石壁的窸窣声…猎物,就在不远处的黑暗中挣扎。而猎犬的獠牙,已悄然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