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田消失在员工通道门后的阴影里,那扇门在他身后“咔哒”一声合拢,隔绝了便利店的暖光,也像一把冰冷的锁,瞬间锁死了美咲的呼吸。储物间!那个念头带着强烈的、令人作呕的寒意攫住了她。她甚至能想象出那狭窄、堆满杂物的空间里,混合着灰尘和陈腐气味的空气,以及…山田那张油腻脸上即将露出的、毫不掩饰的丑恶嘴脸!
“不…绝不能…” 美咲的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声音嘶哑干涩。她猛地收回看向那扇门的视线,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目光下意识地落回修平身上,落回他那只刚刚在冰冷金属上写下“窗”字的右手上。
那血红的字迹在惨白灯光下刺得她眼睛发痛。
窗!出路!
一股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恐惧!她几乎是扑到修平身边,双手颤抖着抓住他冰冷的肩膀,用力摇晃:“喂!醒醒!听见没有!我们必须离开!现在!” 她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和恐惧,甚至带上了一丝哭腔。指尖深陷进他冰冷皮肤下的肌肉,试图唤醒一丝回应。
修平的身体被她晃得微微晃动,头无力地垂着,湿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额角。他依旧紧闭着眼,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刚才那精准写下血字的手指,此刻软软地垂落,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只有痛苦紧蹙的眉头,再无半分清醒的痕迹。
“混蛋…醒过来啊!” 美咲绝望地低吼,巨大的无力感和冰冷的恐惧几乎将她淹没。他写下了“窗”,却无法给她任何指引!窗就在那里,巨大的落地玻璃,外面是滂沱的雨幕和无尽的黑暗,以及…黑暗中那两点贪婪的紫芒!冲出去?拖着这个半死不活的人?外面有什么在等着他们?是冰冷的雨?还是…那个怪物冰冷的獠牙?
就在她陷入绝望的瞬间——
“吱呀——”
员工通道的门,被猛地拉开了!
山田的身影重新出现在门口,脸上挂着一种混合着“热心”和难以掩饰的急切的油腻笑容,手里果然抱着一条叠得还算整齐的、印着便利店Logo的薄毛毯。
“来了来了!毛毯!” 他快步走过来,脚步声在空旷的便利店里显得格外刺耳。他的目光如同黏腻的触手,第一时间就牢牢锁定了美咲因为焦急和绝望而微微起伏的胸口,以及她因为俯身摇晃修平而微微敞开的领口下方那一片细腻的、带着惊惶汗意的肌肤。
“哎呀,小妹妹别急,你看他冷得发抖,快盖上!” 山田说着,人已经走到了近前,那股混合着烟味、汗味和廉价须后水的浑浊气息再次扑面而来。他无视美咲眼中瞬间升腾起的、如同实质冰刃般的警惕和排斥,竟然直接伸出手,就要将那条毛毯往修平身上盖去!而他的身体,则借着递毛毯的动作,极其自然地、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向美咲的方向…挤靠过来!
那目标,分明是她裸露在外的肩膀和手臂!
“滚开!” 美咲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一股强烈的恶心和巨大的危机感让她猛地向后一缩,同时厉声呵斥!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尖锐得变了调。
然而,山田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她的反应!或者说,她的反抗反而刺激了他心底那肮脏的野兽!他眼中那点虚伪的“热心”瞬间褪尽,只剩下赤裸裸的、浑浊的欲望和一种扭曲的兴奋!
“啧,小姑娘脾气还挺大!” 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猛地将手中的毛毯往旁边高脚凳上一扔!那动作带着一种撕破伪装的粗暴!紧接着,他那只刚刚拿着毛毯的手,如同捕食的毒蛇,快如闪电般抓向美咲纤细的手腕!另一只手则带着令人作呕的急切,直直地抓向她因躲避而后仰而更加暴露的…胸口!
“啊——!” 美咲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骤然收缩!她拼命向后躲闪,身体重重撞在身后的货架上,几包薯片“哗啦”一声掉了下来!但山田的动作太快了!那只抓向她胸口的手,指尖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触感,已经几乎要碰到她湿透的制服衬衫!
冰冷的、带着汗渍的指尖几乎要贴上她锁骨下的皮肤!美咲能清晰地看到山田眼中那令人作呕的、志在必得的精光,以及他咧开的嘴角,露出黄黑的牙齿。时间仿佛被拉长,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的感官。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
一声沉闷得令人心头发颤的撞击声,猛地炸响!
不是来自美咲,也不是来自山田!
而是来自…一直靠在墙上,仿佛毫无生息的修平!
他那条缠满染血绷带、一直垂落无力的左臂,如同被无形的巨力驱动,猛地向上抡起!动作僵硬、迅猛,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狠戾!裹着厚厚绷带、坚硬如同石锤般的手肘,裹挟着风声,精准无比地…狠狠砸在了山田毫无防备的…太阳穴上!
“呃…!” 山田脸上的狞笑和欲望瞬间凝固!他甚至连一声像样的惨叫都没能发出,只来得及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短促的、仿佛被掐断气管的闷哼!他抓向美咲胸口的手僵在半空,整个身体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的烂泥,猛地向旁边一歪!眼中浑浊的光瞬间涣散,翻起一片可怖的眼白!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肥胖的身体失去了平衡,踉跄着向后倒去,后脑勺“咚”的一声,重重磕在另一张高脚凳坚硬的金属边缘!
“呃…噗…” 山田的身体彻底瘫软下去,如同一袋沉重的垃圾,滑倒在地,一动不动。只有额角被砸中的地方,迅速鼓起一个骇人的、紫黑色的大包,一缕暗红的血丝顺着鬓角缓缓流下,渗入油腻的发根。他的嘴巴微微张开,一丝浑浊的涎水混着血沫淌了出来,滴落在光洁的地板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便利店里,只剩下关东煮咕嘟的声响,咖啡机运作的嗡鸣,以及…美咲自己如同破风箱般粗重、惊恐的喘息声。
她背靠着冰冷的货架,身体因为极致的惊吓而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着,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让第二声尖叫冲出来。眼睛死死盯着地上如同死狗般瘫倒、额头淌血的山田,巨大的冲击让她大脑一片空白。随即,她猛地转向旁边——
修平依旧维持着那个倚靠墙壁的姿势。
他的左臂,在完成那雷霆一击后,无力地垂落下来,搭在冰冷的凳面上,微微颤抖着。绷带上,刚刚被美咲勉强止住血的伤口,因为刚才那剧烈的动作,再次撕裂!刺目的鲜红如同失控的泉水,迅速洇开,浸透了厚厚的绷带,甚至开始沿着他苍白的手臂往下流淌,一滴,一滴,砸在金属凳面上,和山田的血迹混在一起,晕开一小片暗红的污迹。
他的脸比之前更加苍白,如同覆了一层寒霜,嘴唇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白。眉头因为剧痛而死死拧紧,形成一个深刻的川字,唇缝间溢出极其微弱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痛苦抽气声。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击,彻底抽空了他最后残存的生命力,将他推向了彻底崩溃的边缘。
只有那只刚刚写下“窗”字的右手…
食指的指尖,沾着他自己手臂上流淌下来的、尚且温热的鲜血,极其轻微地…在沾着血污的金属凳面上…再次…抽搐般地…划动了一下。
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痕迹。
指尖艰难地拖曳着,留下了一个新的、更加清晰、更加刺目的血字——
“走”。
鲜红的“走”字,就落在之前那个“窗”字的旁边。
像一个用生命写下的…最后的指令。
美咲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冲撞着,几乎要破膛而出!巨大的震惊、后怕、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恐惧与…某种更深沉悸动的情绪,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
是他…是他救了她!用那只几乎废掉的手臂!在意识模糊的边缘!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甚至…在濒临崩溃前,还在为她指路!
“修…平…” 她颤抖着,声音破碎不堪,带着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哽咽和一种撕心裂肺的恐慌。她再也顾不上地上的山田是死是活,也顾不上窗外那两点冰冷的紫芒,猛地扑到他身边!
“你怎么样?伤口!伤口又裂开了!” 她慌乱地看向他左臂上那片迅速扩大的、如同致命花朵般绽放的深红,声音带着哭腔。她手忙脚乱地想要再次按压止血,可指尖刚触碰到那温热的、不断涌出的鲜血,就被那灼热的温度和粘稠的触感烫得缩了一下。她撕开新的敷料,用力按上去,但那深红依旧在迅速蔓延,染红了她的手指。
就在这时——
“呜——呜——呜——”
一阵由远及近、划破雨夜死寂的…尖锐警笛声!突兀地、清晰地…穿透了便利店的玻璃门,如同死神的催命符,狠狠刺入美咲的耳膜!
美咲的动作瞬间僵住!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
警车?
是刚才的尖叫和撞击声引来的?还是…山田倒下时触发了店里的无声报警装置?或者…是那个紫瞳的怪物搞的鬼?!
她猛地抬头,惊恐地望向落地窗外!
雨幕被狂暴的雨刷撕开又合拢,红蓝交替的警灯光芒,如同地狱探照灯般刺眼,正由远及近,急速地旋转着、闪烁着…朝着便利店的方向…狂飙而来!那光芒在湿漉漉的街道上疯狂跳跃,将雨夜的黑暗撕扯得支离破碎!
而在那令人心悸的警灯光芒的剧烈闪烁下,对街那最深沉的阴影里…
那两点冰冷的、非人的紫色幽光…
无声地…
极其诡异地…
闪烁了一下。
随即,如同被惊扰的毒蛇,倏地…
彻底隐没于无边的黑暗与滂沱的雨幕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便利店内,暖黄色的灯光下。
美咲低头,看着凳面上那刺目的血字——“走”。
再抬头,看着窗外越来越近、几乎要冲破雨幕的红蓝光芒。
最后,目光落回怀中修平那灰败如纸的脸、和那不断涌出温热血浆的左臂。
三秒。
她只有三秒的时间做出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