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温暖的空气包裹着湿冷的身体,却驱不散美咲心底那片冰凉的混乱。小臂内侧那片被修平脸颊贴过的皮肤,仿佛还残留着那种冰凉又奇异的灼烫感,像一枚无形的烙印,让她坐立难安。她几乎是弹开的,猛地缩回手,指尖蜷缩着藏在身后,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烙铁。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脸颊的热度久久不散。
她不敢再看靠墙昏迷的修平,视线慌乱地投向货架,仿佛那些排列整齐的饮料罐和饭团能给她提供某种急需的秩序感。最终,她的目光定格在冒着热气的饮料机上。
必须让他暖和起来。
这个念头压过了所有混乱的心绪,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急迫。
她走到饮料机前,暖黄的灯光下,蒸汽氤氲。指尖悬在按键上方,微微颤抖。红茶?太涩。咖啡?他现在的状态不合适……最终,她按下了热可可的按钮。浓郁的、带着甜腻奶香的热气瞬间涌出,注入纸杯。她小心地捧着那杯滚烫的可可,热量透过纸壁灼烫着她的掌心,让她混乱的心神稍微定了定。
转身走回角落,每一步都感觉异常沉重。修平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头歪向一侧,湿漉漉的黑发遮住了部分苍白的额头,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脆弱的阴影。他微微发着抖,即使在昏迷中,身体也本能地抵御着失血和寒冷带来的侵蚀。
美咲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堵塞感。她在他旁边的高脚凳上坐下,身体刻意保持了一点距离,却又不能太远——她需要喂他喝点东西。
“喂…醒醒。” 她低声唤道,声音干涩,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紧绷。她伸出手,指尖犹豫了一下,最终轻轻碰了碰他没有受伤的那侧肩膀。触感依旧是冰冷的,透过湿冷的布料传递过来。“喝点热的。”
修平毫无反应,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美咲抿紧了唇。她将热可可的杯沿小心地凑近他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唇边。滚烫的液体晃动着,浓郁的甜香弥漫在两人之间狭小的空间里。她试图倾斜杯子,让一点温热的液体润湿他的唇瓣。
然而,昏迷中的人根本无法配合。温热的可可只是沾湿了他的唇角和下巴,随即沿着苍白的皮肤滑落,留下一道深色的痕迹。
“啧…” 美咲有些挫败地低咒一声,眉头紧蹙。她放下杯子,抽出新的纸巾,动作有些粗鲁地去擦拭他下巴上滑落的可可渍。纸巾擦过他冰凉的皮肤,留下轻微的摩擦感。她的指尖不可避免地再次触碰到他,那冰冷的触感让她心尖又是一颤。
不行,这样根本喂不进去。
她盯着那杯散发着热气的可可,又看了看修平毫无生气的脸。一种混合着焦虑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决心,在心底升腾。
她再次拿起杯子,这次没有直接凑到他唇边,而是自己先含了一小口。滚烫的、甜腻的液体瞬间充满了口腔,带着强烈的存在感。她微微蹙眉,强忍着咽下那口灼热,然后——
俯下身。
靠得极近。
近得能看清他脸上细小的绒毛,看清他紧蹙眉宇间每一道细微的纹路。他微弱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带着血腥气和雨水的冰凉气息,与她口中可可的甜腻热气形成奇异的交织。她的心跳再次失控,耳膜里全是血液奔流的轰鸣。
她屏住呼吸,一只手轻轻捏住他的下颌两侧,指尖下的皮肤冰冷而紧绷。这个动作让她不得不更靠近他,几乎能感受到他身体散发出的微弱寒意。另一只手则端着杯子,杯沿靠近自己的唇。
她低下头,将嘴唇印上他冰冷的、毫无血色的唇瓣。
这是一个冰冷的、毫无回应的接触。
她的身体瞬间僵硬,血液仿佛凝固了。一种强烈的、带着强烈禁忌感的战栗瞬间席卷全身!她只是想渡一口热饮过去,但双唇相贴的瞬间,那冰冷的、毫无生气的触感,却像一道电流,瞬间击穿了所有的心理防线!
太近了!
近得突破了所有安全的界限!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将口中含着的、温热粘稠的可可,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渡了过去。舌尖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唇瓣的冰冷和干燥,甚至能感受到他牙齿的微凉轮廓。那温热甜腻的液体滑入他口中,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喉结极其轻微地、无意识地滚动了一下。
成了!
这个认知让她瞬间回神,几乎是带着一种逃离的狼狈,猛地抬起头,拉开了距离!
脸颊滚烫得像是要烧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着肋骨,几乎要炸开!她用手背狠狠擦了一下自己的嘴唇,仿佛要擦掉那冰冷又灼热的触感,眼神慌乱地瞥向四周,生怕刚才那一幕被任何人看到。幸好,店员在柜台后打着哈欠,目光并没有投向这个角落。
她不敢看修平,视线死死盯着手中那杯还剩大半的热可可,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唇上残留的冰冷触感和可可的甜腻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而令人心悸的味道。
刚才…那算什么?
急救?还是…某种连她自己都无法定义的、隐秘的僭越?
一种强烈的羞耻感和巨大的混乱将她淹没。她猛地站起身,凳子腿在光滑的地面上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她需要离开这里,哪怕只是几秒钟,需要冰冷的空气来冷却快要沸腾的大脑。
“我…再去拿点东西。” 她对着空气,声音低哑地丢下一句,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然后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走向便利店深处,走向那排摆放着零食和日用品的货架。脚步有些虚浮,背影带着一种强装的镇定,却又透出无法掩饰的仓皇。
角落里,修平依旧昏迷着。苍白的唇瓣上,残留着一点湿润的、深棕色的可可痕迹。那点温热的液体,似乎让紧抿的唇线,极其细微地…松动了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