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颍州卫的主将营房。
烛火被风帘挡去大半,只余下几缕微光在帐内摇曳。
一番缠斗持续了许久,直到帐内响起喘息声,终于停歇。
林川感受着怀中人温热的身体:“今日怎么这么厉害?跟那老道对了一掌,功力大涨了?”
“什么功力大涨?”
陆沉月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
她顿时脸色羞红,在他胸口轻轻捶了一下:“少胡说!”
不提老道还好,一提这茬,陆沉月顿时气上心头。
她翻身上马,骑在林川身上。
“我倒是想跟那老道再切磋几招,你当时干嘛拦着我?”
林川轻轻扶着她的腰肢,将她姿势摆正些,笑道:“我这不是第一次见你跟人交手落下风,怕你一时气盛吃了亏?你当时退了三步,那老头只退了两步。”
“你是不是戏文看多了?交手比拼,谁比退几步?”
陆沉月皱着眉头,“那老道硬撑,我反而卸力最快,若是全力比拼,我能杀了他!况且,我还没用剑!”
“真的?”林川目光亮起来,“我倒真想看看,我家沉月全力出手,能把那老道逼到什么地步。不过话说回来,今日在别府,就算你想全力出手,王爷也不给机会。”
“给不给机会是他的事,能不能杀是我的事!”
陆沉月感受到了什么,脸色陡然发烫,“我练的招数,啊……全是战场上用的杀人技!没有半分……花架子!全力出手,便是……嗯……便是……”
“便是什么?”
林川故意逗她,停了下来。
“怎么不说了?难不成是怕了那老道?”
“便是……你怎么这么坏!”
陆沉月嗔怪一声,身子动了动,脸颊更红。
“我哪里坏了?”林川故意道。
“你、你……”
见林川彻底停下来,陆沉月松了口气,红着脸道,“你今日在别府说的那些话,还不坏?你要杀藩王,啊……这事儿传出去,满朝文武都得说你大逆不道,还不坏?啊!!你又——”
林川轻声笑起来:“不是我要杀,是吴越王本就有这个心思,我只不过是替他把话说出来而已。你以为吴越王真的只是被我的谋划说动?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武宁王投靠二皇子,对江南是多大的威胁。”
“那吴越王……为啥非要杀武宁王?”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猜的。”
见陆沉月早已目光迷离,听不进这本就无趣的内容。
林川便停了嘴,开始动手……
……
林川说的没错。
这一切,只是他猜的。
当初知道亭山军起事,只当是书本上见到的无数义军行径而已。
无非是活不下去了,揭竿而起,抢些粮食地盘。
可随着亭山军的动向,事情就变得越来越奇怪。
以吴越军的实力,麾下兵马足有十万,还有水师相助,剿灭一支刚起事没多久的亭山军,虽然说不上易如反掌,可也绝不至于任由他们一路扩张,从宣州一路向西。
亭山军若是想扩大势力版图,往南走才对。
南边多是富庶之地,又没有太强的驻军,拿下几座城池就能站稳脚跟。
可他们偏偏一路西进,非要去拿九江。
那可是深入了武宁王的腹地。
武宁王在九江经营多年,亭山军就算再能打,也不该往那里去。
林川见过吴山。
以吴山的脑子,懂得整肃军纪、安抚民心,断然不会做出这种自寻死路的举动。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背后有人支持。
甚至,有人让他往西打……
这只是林川的猜测。
至于是谁在支持……
有可能是吴越王,也有可能是荆襄王。
荆襄王与武宁王为了鄱阳湖水运,斗了十几年,早就想除掉这个对手;
而吴越王要稳固江南,也容不得武宁王投靠二皇子。
这两人都有理由在背后推亭山军一把。
可不管是哪一方,对于吴越王来说,亭山军眼下的处境,都是可以落子的时候。
亭山军打九江,已经跟武宁王结下死仇,两边拼得两败俱伤,最后得利的,只会是坐山观虎斗的人。吴越王手握大军,又能掌控江南的粮草,他不可能不动心。
借别人的手除掉心腹大患,自己还能落个‘平定叛乱’的名声。
这种好事,换谁都不会放过。”
至于如何推进,要不要真的杀武宁王,那就不是林川能决定的事情了。
吴越王老谋深算,他比谁都清楚怎么做对自己最有利。
林川能做的,就是把这步棋摆出来,让他看到其中的好处。
至于他怎么走,全看吴越王自己的选择。
……
第二日。
看了风雷炮的演示,吴越王大喜。
心中也更笃定了要想方设法将林川收为己用的念头。
午后,众人饱餐一顿,便收拾妥当,再次踏上南下前往盛州的路。
颍州卫特意调出两百骑兵随行护送。
这些骑兵皆是精锐,沿途不仅负责戒备,还提前打点好各关卡的值守,避免延误行程。
而吴越王也早已传下明令,让沿途州县好生招待,不得有半分怠慢。
一行人行进得十分顺利,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阻碍,不过数日便抵达了长江岸边。
站在渡口远眺,浑浊的江水滚滚东流,目力所及,对岸只剩一片模糊的岸线。
那里便是此行的目的地——盛州。
江畔的码头早已收拾妥当,三艘宽大的楼船正稳稳泊在岸边,桅杆上挂着的吴越军的旗帜。
不等众人走近,一名将领快步迎了上来,双手抱拳:“徐大人,林大人!末将乃吴越水师百户李严己,奉王爷之命在此等候,专程护送两位大人过江!再过一个时辰,江雾散去,咱们顺流而下,傍晚便能抵盛州码头。”
“李将军辛苦,有劳你专程等候。”林川拱手回礼。
“林大人客气了!”李严己连忙摆手,“末将只是个百户,当不起‘将军’之称,大人直呼末将姓名便好。船已备好,舱内还温着驱寒的姜茶,二位大人请随末将登船。”
说话间,李严己引着众人走向码头。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沉闷的隆隆声。
林川脚步猛地一顿,下意识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是他们刚刚来时的官道,此刻扬起了漫天尘土。
“戒备!”
负责护送的颍州卫百户一声令下。
骑兵们纷纷拔刀,迅速列成防御阵型。
只见后面的官道上,数百骑兵杀气腾腾,疾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