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仙朝,凉州边境。
那刺破神魂的咒骂声,戛然而止。
正立于大阵之前,疯狂叫嚣的莲花大神,那张分不清男女的妖异面容,表情在瞬间凝固。
祂身旁的火德诡神,周身燃烧的焚天黑炎猛地向内一缩,几乎要熄灭。
一股无法言喻的、源自大罗道果崩解的终极寂灭波动,无视了空间与距离,如同一道无声的巨浪,从遥远的大景边境,横扫而来。
那不是力量的冲击,而是一种法则层面的彻底抹除。
仿佛天地间,一根至关重要的支柱,被硬生生抽离,导致整个世界的结构都为之颤抖。
“诡祖......帝辛……”
火德诡神的声音干涩无比,他猛地扭头,望向那波动的源头。
“他的气息……消失了。”
莲花大神脸上的狰狞扭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白与茫然。
死了?
一尊挟裹着鬼朝国运,手持崆峒印,战力足以碾压同阶的诡祖分身……就这么死了?
是谁杀了他?
还是说……
一个让祂们神魂都为之冰寒的念头,不可抑制地浮现出来。
自爆。
唯有大罗道果毫无保留的自我毁灭,才能造成如此恐怖的,波及整个人间的法则真空!
一时间,两位不久前还不可一世的诡神,竟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连日来叫骂不休的嘴,再也吐不出半个字。
他们只是呆呆地望着那片倒扣在凉州大地的信仰光幕,眼底深处,第一次浮现出名为“恐惧”的情绪。
而光幕之内,是另一番景象。
那毁灭性的波动冲刷而过,引得仙光结界剧烈摇晃,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几千万狂热祷告的信徒,被这股力量震得东倒西歪,神情麻木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惊恐与不安。
唯有仙国净土中央,那尊高达千丈的姜仙巨像,纹丝未动。
他的双眼依旧睁着,漠然地注视着被鬼气笼罩的苍穹。
那眼神并非在观察人间,而是在洞穿世界的壁垒,死死锁定着那条被封闭的飞升通道。
帝辛的自爆,人间的陆沉,他如今无暇理会。
他的怒火,他的意志,他的一切,都早已凝聚在了仙界,在那片被鸠占鹊巢的“苍天佛国”之上。
“混账东西……”
一道冰冷的神念,在姜仙的意识深处回响。
“待本座重开天门,取回一切,定要将你的魔佛道统,连同你的骨灰,一并扬了!”
他体内的仙元正在以一种玄奥的方式运转,催动着某种逆天的秘法。
他根本不在乎人间界的战局。
他只要拿回属于自己的全部力量,镇压了摩罗,这人间界的一切魑魅魍魉,不过是翻手可灭的尘埃。
……
另一边。
那片被硬生生从大景版图上抹去的深渊,依旧在贪婪地吞噬着光线与法则。
东皇钟的虚影光芒黯淡,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钟壁之上,一道细微的裂痕清晰可见。
钟影缓缓散去。
陆长青、申公豹、姬明月三人的身影显露出来。
陆长青的脸色有些苍白,一气化三清的化身早已消失,催动东皇钟硬撼大罗自爆,对他自身的消耗同样巨大。
申公豹更是狼狈,嘴角挂着一丝金色的神血,气息萎靡,显然在那最后的冲击中受了不轻的内伤。
唯有姬明月,在东皇钟的主要庇护下,状态稍好,但她凤眸中的神光,却黯淡到了极点。
她没有看身边的陆长青和申公豹,只是怔怔地望着脚下那片狰狞的虚无。
那里,曾是大景王朝的一州之地。
有山川,有河流,有城池,有亿万子民。
现在,什么都没了。
“一尊分身,换了人间一州。”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万钧之重。
这不是胜利。
这只是一场无比惨烈的兑子。
用一整州生灵的彻底湮灭,换掉了诡祖降临的一具分身。
陆长青沉默。
他能感受到,随着崆峒印的破碎与帝辛分身的自爆,那种时刻笼罩在头顶,属于鬼朝国运的沉重大势,消散了许多。
这是战略上的成功。
可看着眼前这片将永远无法愈合的天地伤痕,他却生不出一丝喜悦。
这就是大罗级别的战争。
一旦开战,便是天崩地裂,便是生灵涂炭。
“道友,我们该回去了。”
申公豹擦去嘴角的血迹,声音沙哑地开口。
他看了一眼深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恢复了那份老谋深算。
“诡祖此举,看似疯狂,实则一举三得。”
“其一,重创我等;其二,以一州之寂灭,震慑天下人心;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他顿了顿,看向陆长青。
“他毁掉了我们缴获战利品的机会。”
一尊大罗道果,若是能被陆长青完整吞噬,其实力必将再次暴涨。
帝辛宁可以自爆的方式,将这片大州彻底化为虚无,也绝不给陆长青留下任何资粮。
狠辣至此。
“回朝。”
姬明月收回目光,那双凤眸中,悲伤与沉痛被一种更为坚定的意志所取代。
她是大景的女帝。
她没有太多时间去哀悼。
三人相视一眼,不再多言。
牵引剩余诸人,化作三道流光,拖着疲惫的身躯,向着大景都城的方向飞去。
连绵的鬼军没有了主帅的号令,早就停止了攻势,化作一片死寂的黑色海洋,目送着他们离去,却没有任何鬼物敢于追击。
大战之后,是短暂而压抑的平静期。
天地间,只剩下那座深不见底的巨大深渊,无声地诉说着此战的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