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边。
早在这诡异尸蛇的波动爆发的瞬间，陆长青和摩罗便停止了收割。
两人甚至没有对视。
只是凭借烙印在元神深处的本能。
逃！
轰！
玄黄之气轰然炸开，陆长青的身影化作一道流光，连战场上那些还未被吸收的本源能量都顾不上，径直朝着仙宝阁的入口冲去。
摩罗的动作比他更快。
那片吞噬了上百道仙人神魂的漆黑佛国，在他身后轰然坍塌，化作最纯粹的魔气，尽数灌入他的体内。
他的身影变得虚幻，模糊，几乎要融入这方天地的阴影，速度飙升到了极致。
两人一前一后，成了两道撕裂混乱战场的死亡闪电。
就在他们身后，那片破碎小世界的深处，灰雾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彻底排开。
那是神尸身上爆发的无匹威势。
幸存的地仙们，那些还在苦苦支撑、绝望哀嚎的修士们，他们的动作，他们的声音，他们的一切，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他们的瞳孔中，倒映出了一副让他们道心彻底崩溃的画面。
然后，没有然后了。
世界归于寂静。
陆长青没有回头。
也根本不敢回头。
他只是将五行大遁催发到了此生最强的地步，整个人与虚空几乎融为一体，疯狂地朝着那唯一的生路——来时的塔门冲去。
就在他即将冲出塔门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道比他更狼狈的身影。
那是天都道人。
这位不可一世的天仙霸主，此刻左臂齐肩而断，道袍破碎，浑身浴血，脸上再无半分仙风道骨，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惊恐与骇然。
他的身后，长眉真人、枯竹老人等八道同样狼狈无比的流光，正以燃烧本源为代价，疯狂遁逃。
昔日高高在上，视仙界诸仙为蝼蚁的十二天仙。
如今，只剩九个。
而且个个带伤。
他们的目光与陆长青的遁光交错而过，却没有任何停留。
此刻，没有什么天仙，没有什么地仙。
只有一群在死亡阴影下仓皇逃窜的丧家之犬。
轰隆——！
陆长青与摩罗几乎是同一时间冲出了仙宝阁的大门。
外界那些还没来得及散去的修士，只看到那座七色琉璃宝塔的塔门之中，先是两道不起眼的流光射出，紧接着，便是九道气息萎靡却依旧浩瀚的身影，连滚带爬地冲了出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是……天仙老祖？
他们不是进去夺宝了吗？怎么会如此狼狈？
不等他们想明白。
一股让他们神魂都快要冻结的恐怖气息，自塔门内一泄而出。
那股气息并未追击，只是在门口盘旋了一瞬，便缓缓收了回去。
整个仙宝 new a阁，再度恢复了那种亘古的死寂。
仿佛方才那场惊天动地的变故，那数千名仙人的陨落，那三尊天仙的喋血，都只是一场幻梦。
塔门前，光影流转。
点点金色的光屑重新汇聚。
那尊身披残破金甲，手持断裂画戟的无头神将，身形再次缓缓凝聚，重新化作那尊沉默的、永恒的守门人，静静伫立。
他脖颈处燃烧的金色神火，依旧在平稳地跳动着，让周遭的空间泛起涟漪。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所有人都知道，有什么东西，永远地留在了里面。
九位天仙在冲出宝塔之后，没有半分停留，甚至没有一句狠话，化作九道流光，头也不回地朝着仙墟之外疯狂逃窜。
他们被吓破了胆。
而陆长青与摩罗，更是没有丝毫停歇。
两人冲出仙宝阁，便认准一个方向，将速度催发到极致，化作两道毫不起眼的流光，消失在茫茫的灰雾之中。
一口气遁出数千里。
横跨了崩塌的仙山，穿过了干涸的星河。
直到那股烙印在神魂最深处的恐怖悸动，被彻底甩在身后，再也无法感知分毫，两人才在一片巨大的仙殿残骸之后，停下了脚步。
陆长青的身形从虚空中显现，背靠着一根断裂的擎天玉柱，胸膛剧烈地起伏。
他的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方才那一瞬间的生死时速，对他法力的消耗，甚至超过了之前斩杀数十头无头诡仙的总和。
但真正让他心悸的，不是法力的消耗。
而是一种来自生命位阶的绝对碾压。
那是生灵最本源的恐惧。
是蝼蚁仰望天穹时，才知晓何为苍茫，何为浩劫的认知崩塌。
那种无力，那种渺小，足以击溃任何坚固的道心。
摩罗的身影，也在另一侧的阴影中缓缓浮现。
他脸上那标志性的温润笑意，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罕见的阴沉与凝重。
他紫色的瞳孔深处，甚至还残留着一丝未能完全褪去的惊惧。
两人谁也没有先开口。
死寂。
只有灰雾流淌过的轻微“嘶嘶”声，在这片废墟中回荡。
许久，陆长青紧绷的脊背才稍稍松弛，胸膛里郁结的死气被他一寸寸排出。
他内视己身，之前因为吞噬了大量本源能量而节节攀升的气息，此刻已经彻底平复下来，甚至隐隐有些虚浮。
那是道心受到巨大冲击后的后遗症。
“妈的……”
陆长青在心中低骂了一句。
“差点玩脱了。”
他本以为，自己手持诛仙四剑，头顶东皇钟，又有“一气化三清”这等玄门顶级神通，就算打不过金仙，自保也绰绰有余。
在这仙墟之中，只要小心行事，他就是顶级的猎手。
可仙宝阁深处那惊鸿一瞥的恐怖，彻底打碎了他的幻想。
什么天仙。
什么地仙。
在那等存在的面前，没有任何区别。
都只是可以被随意碾死的虫子。
“道友。”
摩罗的声音撕裂了寂静，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
“你感受到了吗？”
陆长青抬起头，看向他。
摩罗的脸色铁青，下意识地舔过干裂的嘴唇，这个细微的动作，泄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那具堪比大罗的神尸……是活的。”
陆长青沉默着点了点头。
他看到的，远比摩罗更多。
在隔垣洞见的视野里，他模糊地看到了那条盘踞在神尸之上的诡异尸蛇，看到了那数之不尽的头颅“仙藤”，但尽皆不如那具神尸骇人。
因为，那堪比太乙金仙的尸蛇也只是宠物罢了。
“这地方，不愧是坠落的远古天庭，比我想象的还要邪门。”
陆长青沉声道，声音里带着几分余悸。
“从蟠桃园，到瑶池，再到这仙宝阁。每一个地方，都有问题，一个比一个致命。”
“我们之前，还是太小看这‘天庭遗迹’了。”
摩罗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他脸上的阴沉，渐渐被一种更加深邃的思索所取代。
“不过。”
他低声喃喃。
“所幸，这些诡神也大多在沉睡中。”
“不然，你我可就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