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一早,结束了历时五天的交流大会的众人开始陆续买票开始返校。
汪新摸了一把头顶的汗,又瞅了眼被汗水浸湿的枕巾,顿时苦笑出声。
“这帮家伙,是一个比一个能喝啊......”
昨晚校方举办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宴会,来欢送他们这些外校来的学生们。由于大家基本已经成年,所以宴席上给他们上了当地常见的白酒哈城老白干和哈城啤酒。
早在前两年已经开始尝试着和家里人、马叔喝两杯的汪新自然不怯场,但是他没有多喝过,毕竟前两年还未成年,沈秀萍和素芳婶子看得严不让他多喝。
所以昨晚他和刘诺、赵志骏、张绍安、汪晓松等人推杯换盏,大快朵颐了一番,结果就是每个人都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杯,汪新最后就记得自己凭仅存的意识回到招待所,接着后面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口干舌燥的他起来吨吨吨把大搪瓷缸子里的凉白开一饮而尽,接着就去食堂吃了最后一顿早饭,期间他还遇到了同样刚起床的张绍安等人。
大家一起说说笑笑着吃完早饭,便各自踏上了返校的旅途。
回到学院后的汪新直接被叫到了院长办公室。
常思义手里拿着两份文件,一脸满意的看着他,让他自己瞅瞅这两份文件的内容。
第一份文件就是这次交流大会举办方发给学院的参会学生个人综合成绩和排名,汪新获得了第二名,第一名自然是刘诺。
当然排名第二也不是说汪新就比刘诺弱,事实上两人的成绩不相上下,打分的人着实头痛了一阵子。最后还是经过细化,发现汪新比武切磋赢了4场(他只参加了4场),刘诺则赢了5场,所以硬是凑出个第一名和第二名之差。
汪新并不在乎这,常思义更是佛系的可怕,他认为只要汪新拿到前三名,那都是给学院争光了。
继续打开第二份文件,却是吉平市警察学院院长和副院长等共计二十几名学院高层被约谈的消息。
看到汪新满脸的惊讶,常院长满脸的淡然,表示这家学院的院长是吉春省厅里一个副厅长的老下属,当年也是仗着副厅的这层关系才强硬的分离了吉平市警校,后面他一直没关注过,不过这次正好借这次举报的机会,好好整治整治这家学院。
汪新对这种超乎意料的解决结果非常惊喜,但同时也充满了不解:“可对方是吉春省厅的关系啊,您在那里也能涉足?”
常院长摆摆手,淡然地说:“这你就别打听了,以后你慢慢会知道的,关系这个东西都是层层相扣的,以后你的交际圈子足够广,认识的能人足够多,那你足不出户,甚至能左右南方城市的一些政策变动,好好学习吧,眼下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
“b王!这是纯正的b王!”汪新被常院长的王霸之气给折服了。
接下来,汪新再次进入日常的学习中。不同于往日,汪新的地位从交流大会回来后直线上升,同宿舍的廖志宏更是崇拜他崇拜的不得了。而刘宁和王卫英也是看他的眼神越发敬佩。
随着宁阳的第一场雪落下,1978年已经来到了尾声。
这一年对所有人来说,似乎总有预感要发生些什么,但是又什么都没发生。
而宁阳市警察学院也难得的给学生们提前放了寒假,让他们今年回去好好陪陪家人,因为来年他们就要各自下基层实习了。做了实习警察,那就更不可能像以前那么自由了。
这对警校的学生们来说,当然是大喜过望,管他什么来年要实习当警察,先过好眼下这两个半月的大长假再说啊!这一年来他们的假期少得可怜,从中秋节连着国庆节放了一段假期以外,今年年后他们就放了一次探亲假。
宁阳铁路局汽车临时停靠站。
汪新背着行囊,一只脚缓缓地落在宁阳铁路那宽阔的水泥路上,仿佛这一步跨越了时间和空间的界限。他的目光紧盯着远处那辆缓缓消失在路尽头的火车,火车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了视线的尽头。
汪新的心情愈发激动,他感到一股无法抑制的冲动在内心涌动。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但那股激动的力量却如同汹涌的海浪一般,不断地冲击着他的心灵。
“铁路大院,我又回来了!”
汪新大步向家的方向走去,一阵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像冰刀般割着脸颊。
道路两旁的树木早已褪去了绿意,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偶尔几片枯黄的残叶被风卷起,在空中无力地打了几个旋,便又颓然落下。
行人们都裹着厚厚的棉衣,脚步匆匆,呼出的白气瞬间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沿着街道往铁路大院走去,街边大多数店铺都已经关门,只剩下几家国营商店还支棱着开业的招牌,铁质的牌子在风中摇晃,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汪新边走边向远处望去,铁路的铁轨在冬日的寂静中延伸向远方,枕木上覆盖着薄薄的一层雪。铁轨旁的信号灯孤独地伫立着,闪着微弱的光。
“真冷啊......”汪新深吸了口气冷气,加快了步伐。
终于走到铁路大院外,大院的铁门半开着,上面挂着一层白霜。门口的几棵大树,顶着一身的积雪,像一个个沉默的卫士。
他缓缓走进大院,院里的家家户户已经把火炉的柴火塞得满满当当,烟囱里冒出的浓烟,直直地冲向灰暗的天空,随后被风吹散。
“你是干什么的,来这儿……汪新?”
正要出来喂鸡的老吴媳妇看到一个头戴大盖帽、身穿大衣、身材高大的男子,正要问两句,却猛然发现了那张熟悉又有点陌生的脸!
“婶儿……是我,放假了。”汪新露出一副只有对大院里的人才会有的天真的笑容。
“这孩子回来不声不响的……赶紧回家吧!你爸你妈都在呢!”老吴媳妇上前来拍了拍汪新的胳膊,喜笑颜开。
汪新告别老吴媳妇儿,见家门没关,便打开虚掩的屋门,对着屋内大喊一声:“爸,妈,我回来了!”
正在屋内忙活的汪永革和沈秀萍听到声音,先是一愣,脸上满是惊讶,手中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两人对视一眼,眼中满是不可置信。随即反应过来,脸上瞬间绽放出喜悦的光彩。
沈秀萍快步走到门口,眼眶泛红,双手颤抖着捧住汪新的脸,上下打量着他,声音带着几分哽咽:“你这孩子,咋突然就出现了呢?哎呀我的好儿子......可算回来了,妈想死你了......”说着,泪水从秀美的眼角滑落。
汪新替母亲把泪水轻轻擦掉,沈秀萍轻轻拍了拍汪新的脸,看着眼前这个已经长得比老汪高的小伙子,眼中是藏不住的喜悦。
汪永革看着母子俩说完话了,他悄悄抹掉自己眼角的泪花,也走上前来,用力地拍了拍汪新的肩膀,笑着说:“好小子,终于回家了,在外面过得咋样?”
汪新看着父母激动的样子,眼眶也湿润了,他笑着回答:“爸,妈,我过得挺好的,我在学校这段时间又发生了不少事情,我给您二位慢慢讲讲。”
沈秀萍拉着汪新的手,心疼地对汪永革说:“这孩子感觉又瘦了,赶紧放下东西进屋坐,妈给你整点吃的。”
汪新应声放下东西,简单换了身衣服后就坐在客厅里,一家人紧紧地围在一起,温馨的氛围在屋内弥漫开来。
此时汪新的心中是既激动又有点纳闷,明明两个月前休了个中秋+国庆,足足20天的假期,为什么现在回家后,自己和爸妈之间感觉都像大半年没见了那般想念呢?
不过眼下显然不是寻思这个的时候,汪新向满脸期待的父母讲了这两个月来他在学校的生活,以及在学术交流大会取得的名次。
汪永革和沈秀萍得知儿子这是提前放假了,过完年可能就要准备下基层实习了,自然更是欢喜。
不过对于儿子去哪里实习,夫妻俩却第一次有了分歧。
汪永革认为汪新在学校学得不错,这次交流大会又取得了名次,以后当然是要去宁阳市局实习啊,以后的升迁机会才会更多。
而沈秀萍却觉得儿子本身就很优秀,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家门口这里有个现成的分局不待,跑个大老远的市局,而且铁路分局上到胡队下到马魁,哪个不是看着汪新长大的长辈?汪新在他们手里工作,别的不说,起码工作不受欺负,而且以后有升迁机会肯定第一个想到他啊!
汪新看着眼前人为自己以后实习单位的问题争论起来,他的心情却是无比的轻松。
还是回家好啊!啥事儿自己都不需要动脑子了,父母就能给自己想出好几条方案。
如今自己的父亲已经42岁,母亲一眨眼也36岁了,但是汪新却觉得,他们的人生才刚刚刚开始。
“好了爸,这事儿我觉得得听妈的,毕业后我会回来工作的。您儿子这辈子不求大富大贵,只求您和我妈、我师父他们到时候有个头疼脑热啥的,我能第一时间赶回来伺候你们。”
汪新这时开口支持了沈秀萍的想法,沈秀萍听到汪新这么说,带着一丝骄傲的眼神看了眼汪永革。
看着妻子小女儿作态的样子,汪永革顿时没了脾气,况且儿子都这么说了,他还在这抻着干啥呢?随遇而安吧。
接下来,汪永革连忙去厨房把热好的米饭和菜端了出来,让汪新饱饱的吃了一顿,接着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再次睁开眼时,竟已日上三竿了。
难得睡了个懒觉,汪永革和沈秀萍上班时谁也没舍得叫醒他,只是给他留了张字条,让他起来后把饭菜热一下再吃。
此时铁路大院的白天也已经滴水成冰,汪新穿上一身便装,外搭了件外套便出门了——从回来到现在还没给大院里的长辈们打声招呼呢。
敲了敲马叔家的门,却发现门被锁上了,家里没有人,汪新无奈之下,只好先去给其他长辈打招呼。
蔡大年今天正好上班,但蔡小年在家休息,这家伙更是懒得没边,居然还没起床。老蔡媳妇见到汪新进来,反应和昨晚的老吴媳妇是一样的,随即把他领进屋来,让他去叫蔡小年起床。
可怜加班好几天的蔡小年,好不容易攒了天休班补补觉,被一脸兴奋的汪新一跃打断了美梦,被汪新连人带被压在了身下,完事儿汪新还舒服的手脚直在被子上摩挲:“艾玛,不愧是人肉大沙发,就是比人造革的舒服啊!”
蔡小年:“我操......作不错,汪新你咋回来了???”
兄弟二人闹腾了阵,约好了下午一起出来玩,这才慢悠悠的往家里走去。
而刚出了蔡家房门的汪新,却和送完马健上学、刚买菜溜达回来的王素芳撞了个正着。
王素芳见到汪新的反应自然不用提,连拉带拽的就把汪新推家里去坐着了。
进了家门,王素芳忙着给他洗水果,烧水泡茶,汪新哪敢让自己师母这么忙活,连忙上前搭把手,最后俩人干脆边忙活边唠起嗑来。
“婶子,我叔啥时候回来?这又俩月没见他老人家了,怪想念的。”
王素芳看汪新嘴甜,白了他一眼,逗他道:“你师父一会儿就回来了,你想师父?我看你更想燕子了吧?”
汪新顿时老脸一红,倒腾茶叶的动作都慢了一下,他嘻嘻笑道:“婶子你这话说的,燕儿我肯定想呀,但是我还是更想您和我师父了,尤其是您的手艺,我在学校那叫一个日思夜想......”
“哎呀好了好了,你这孩子怎么越发油嘴滑舌了,就会说好听的,以后我家燕子还指不定被你忽悠成啥样呢。”王素芳笑道。
不一会儿,马魁提溜着包风尘仆仆的跨进家门,汪新见状连忙迎上去,边问候着边把包接了过去。
马魁正要下意识回应,突然身体猛地顿住,有些惊讶地抬头看过去,竟然是那个今年到现在一共见了几次面的徒弟!
“你小子,总算舍得回来了。”马魁的脸上难得的浮现出几分慈和。
“根在这儿,师父在这儿,我无时无刻不想着回来。”汪新笑着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