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然感觉到后腰被一个温热而略显粗糙的掌心稳稳托住。
她回头，猝不及防撞进章祁明的眼眸。
章祁明的脸再次红透，慌乱地就要收回手，声音细若蚊蝇：
“对、对不起，我不是要占你便宜......是棱角危险......”
然而，就在他松手的瞬间——
那双清澈的棕黑色竖瞳深处，猩红的光芒骤然燃起，周身温和的气息被一股强势而邪异的气场粗暴取代！
绯目的灵魂强行挤掉了章祁明的灵魂，操控肢体——
他非但没有收回手，反而就着这个姿势，手臂猛地用力，将原本就因姿势不便、毫无防备的王然，一下子更紧地拉向自己。
王然结结实实地撞进了他怀里！
“唔......”
王然猝不及防，发出一声闷哼。
“啧，躲什么躲？”
绯目沙哑带着嘲弄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他低头，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侧，用着同一张嘴，却说着与章祁明截然不同的话，“既然喜欢，就要像本大爷一样，大胆地上啊！胆小鬼！”
话音未落，他根本不给王然任何反应的时间，已经顺势将脸埋进了她纤细的脖颈间。
高挺的鼻尖带着滚烫的温度，极其暧昧又强势地细细擦过她颈侧敏感的皮肤，深深轻嗅着她身上独有的清冷气息。
既然喜欢就要像他一样......
章祁明喜欢她？
绯目那句充满冲击性的话语，像惊雷一样在王然脑海中炸开，让她整个人都愣了一瞬，大脑甚至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就是这短短一刹那的怔愣，让她错过了最佳的反击时机。
等她猛地回过神，感受到颈间那酥麻、湿濡又充满侵略性的触感时，羞恼瞬间直冲头顶！
她眼神一厉，一直被压抑的力量瞬间凝聚于右拳，毫不犹豫地就要朝着这张可恶的脸狠狠轰出！
可就在她的拳头即将触及对方鼻梁的千钧一发之际——
那紧紧扣着她腰的力量骤然消失，埋在她颈间的脑袋也猛地抬起。
那双眼睛里，眼中两道棕黑色的竖瞳带着茫然和无措，里面清晰地倒映着她杀气腾腾的拳头。
绯目在挨打前的最后一秒，将章祁明的灵魂切换了回来。
“混蛋！”
王然怒骂一声，急急收住手臂的力量，拳头贴着章祁明的鼻尖停住。
章祁明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充满怒意的脸，先是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如同受惊的小动物。
但出乎王然意料的是，他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慌乱地移开视线或结巴着道歉，而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然后抬起眼，直接地迎上了她那双因怒意而更加锐利的异色瞳。
章祁明的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眼神却异常清澈和坚定，甚至带着一丝坦然。
他轻声开口：“打吧。绯目......三番五次冒犯你……该揍。”
王然眉头紧蹙，“你和他，我还是分得清的。”
她顿了顿，补充道：“绯目做的混账事，不该算到你头上。”
“不——”
章祁明，目光没有丝毫闪躲，继续说了下去，语气里带着一丝自我检讨的认真：“我、我不无辜......我也该打。”
这下王然真的疑惑了，她维持着攻击姿态，轻声问：“绯目该揍，我明白。你凑个什么劲？”
章祁明看着她，那双棕黑色的竖瞳里仿佛有温柔而坚定的星光在闪烁。
他再次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深藏在心底、或许连自己都羞于承认的秘密，毫无保留地摊开在她的面前：“因为是我......是我对你动、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他、他是虫族，本没有人类的情感，却因为跟我共用同一具身体，体会了我对你的感情，从而对你产生了爱yu......”
他停顿了一瞬，然后，清晰而郑重地，说出了那四个字：“我喜欢你。”
这一次，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丝毫结巴。
这句告白，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自己心中激荡起巨大的涟漪，也重重地敲在了王然的心上。
驾驶舱内，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只剩下他坦诚的目光，和怔住的王然。
她的异色瞳微微睁大，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他......说什么？
破烂星的那些循环里，她察觉到绯目对她有别样的情愫，但章祁明说，绯目是因为他对她的感情，才滋生出了人类的感情......
章祁明......
喜欢她......
什么时候的事？
他与她的交往太有分寸感，以至于她没有从回忆里找出他喜欢她的直接证据，却处处是对她好的证明。
章祁明看着她完全愣住的表情，那双刚刚还盛满坚定星光的棕黑色竖瞳，瞬间黯淡了下去，被浓重的失落和自责淹没。
是厌恶吧......
果然……还是不行吗？
她把他当朋友，他却对她抱有这样僭越的心思，果然只会让她觉得恶心吧……
一股尖锐的痛楚从心脏蔓延开，比任何打击都要难受。
他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底的受伤，用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涩然道：“对不起......”
话音未落，在王然还未能从思绪中完全回神的瞬间，章祁明抓住了她那只停滞在半空的手，用尽全力，狠狠地朝着自己的脸颊掴去！
啪——
一声清脆而响亮的击打声在狭小的驾驶舱内炸开！
章祁明的头猛地偏向一侧，几缕发丝凌乱地垂落，遮住了他瞬间红肿起来的侧脸和狼狈表情。
王然猛地倒抽一口冷气，异色瞳中所有的错愕都被心疼取代。
“你......”
她几乎失语。
而他，只是偏着头，维持着那个姿势，轻声重复着，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对不起......”
“你没事吧？怎么这么傻......”
王然用双手小心翼翼地捧住了他的脸，慢慢地将他的脸掰正过来看，迫使他面对自己。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受伤了吗？我看看。”
异色瞳中充满了担忧与一丝懊恼，她的声音也不自觉地放软了。
然而，掌下那张脸的触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肌肉的紧绷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全然放松的懒散。
那双刚刚还盛满了自责与痛苦的棕黑色竖瞳，如同被滴入清水的红墨迅速晕染、覆盖，最终沉淀为熟悉的那片燃烧的余烬。
绯目的灵魂被推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