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评价,出自大乾军神武安侯之口,其分量,重如泰山!
这一连串来自大乾军神一家的、毫无保留的最高评价,如同一记记重锤,狠狠地敲在叶凡和叶青鸾的心头。
叶凡是热血沸腾,激动得满脸通红。
『我大哥果然厉害!太牛了!连秦伯父都这么看好他!』
而叶青鸾,内心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感到一阵强烈的骄傲。自己看上的男人,得到了天下第一军神的认可,这证明了她的眼光。
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失落。因为秦安和姬昭宁的话,让她再次无比清晰地确认,自己与他之间,隔着一个她同样欣赏和喜爱的“林月颜”。那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是他宁愿舍弃荣华富贵也要守护的人。
那是一道她无法逾越,也不愿去破坏的鸿沟。
可在这失落之中,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欣喜。他重情重义,没有接受公主,这证明了他的人品,也让她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一个能为发妻拒绝公主的男人,是何等的可贵。
这一切复杂的情绪,在她心中翻腾,最终都化作了她脸颊上的一抹动人的绯红,和那双清冷眸子里的万千波澜。
这一切,都被心思细腻的姬昭宁尽收眼底。
她心中了然,暗自叹了口气。
『这丫头,怕是陷进去了。唉,情之一字,最是磨人。只是陈锋那孩子,与月颜情深义重,青鸾这番心思,怕是……要落空了。』
姬昭宁心中了然,她不动声色地笑着,拉过叶青鸾的手,亲切地说道:“青鸾丫头,你和月颜也是旧识,既然来了京城,有空就多来府里坐坐,陪陪月颜。她夫君远行,一个人在府里,也怪孤单的。”
叶青鸾听到“月颜”二字,心中一紧,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她抬起头,迎上姬昭宁那温和而又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只能乖巧地点了点头,轻声应道:“是,姬伯母。”
叶凡在一旁看得暗暗着急,他这个妹妹,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傲,心思太重。他对陈锋那点情愫,做哥哥的哪里会看不出来?
当初在冀州,青鸾和林月颜情同姐妹。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她察觉到自己对陈锋那份异样的情愫后,便果断地选择了压抑和回避。她不想伤害自己的好友,更不愿让自己变成一个插足别人感情的女子。
『唉,傻丫头。』叶凡心中叹了口气,『感情这种事,是能说压抑就压抑得住的吗?大哥他本就是人中之龙,人又那般重情重义,你越是了解他,只会陷得越深。』
他有心想帮妹妹解围,说几句玩笑话把话题岔开,但看到姬昭宁那温和中带着了然的眼神,又把话咽了回去。他知道,在姬伯母这等心思玲珑剔透的人面前,任何小动作都瞒不过去,反而显得刻意。
姬昭宁温柔地拍了拍叶青鸾的手背,仿佛没有察觉到她情绪的波动,笑着转移了话题:“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你们兄妹俩远道而来,想必也饿了。秦福,吩咐厨房,准备开饭。今天中午,定要让凡哥儿和青鸾丫头,尝尝我们从鹿鸣苑那学来的手艺。”
她又对秦元道:“侯爷,你也少喝两杯,别又拉着凡哥儿拼酒,把孩子给吓着了。”
秦元哼了一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妇人之见!我大乾的男儿,哪有不会喝酒的?”
午宴设在花厅,比之正厅的庄重,这里更显温馨雅致。
菜肴流水般地端了上来,南北风味皆有,显然是姬昭宁特意吩咐厨房精心准备的。
席间,秦元果然拉着叶凡拼起了酒,那鹿鸣苑的烈酒,入口如火烧,后劲极大,叶凡不过喝了三碗,已是满脸通红,舌头都有些大了。
秦云和秦安则在一旁与他聊着京中的一些趣事,以及军中操练的心得,三个年轻人很快便熟络起来。
姬昭宁则拉着叶青鸾坐在自己身边,不停地为她布菜,问着她北境的生活,关心她的起居,言语间充满了长辈对晚辈的慈爱。
“对了,”姬昭宁夹了一块清蒸鲈鱼到叶青鸾碗里,看似随意地问道,“听说,陛下对陈锋的那道申饬旨意,今天早上已经发往西南了?”
叶青鸾正在小口吃饭,闻言动作一顿,点了点头:“是,伯母。今天一早,吏部的官员便带着圣旨出城了。”
一旁的秦安放下筷子,摇着折扇,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陛下此举,看似申饬,实则……是保护啊。”
叶凡已经喝得有些上头,闻言大着舌头问道:“保……保护?这……这怎么说?我大哥他明明是……是为民除害,反倒被罚了俸禄,这算哪门子保护?”
秦安笑了笑,解释道:“叶大哥,你有所不知。汉江渡口之事,陈兄的做法,在法理上无懈可击,但在官场的规矩上,却犯了大忌。他一个未到任的八品县令,插手他县政务,还动用了侯府的护卫,这在那些言官御史眼中,就是‘越权逾矩’的大罪。”
“若是陛下对此事不闻不问,或者一味偏袒,那明日朝堂之上,弹劾陈兄的奏折,便会堆满龙案。那些世家大族,正愁找不到攻击陈兄的由头,这一下,岂不是正中他们下怀?”
“如今,陛下先下手为强,一道申饬的旨意,罚俸三月。看似是罚,实则是将此事盖棺定论了。你们看,陛下已经罚过了,你们还想怎么样?再揪着不放,就是质疑陛下的圣裁!这一招,叫‘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看似是陈兄吃了点小亏,实则是陛下为他挡下了滔天巨浪。”
秦安一番分析,说得众人连连点头。
秦元也难得地赞许道:“安儿这话,说到点子上了。皇帝的心思,就是如此。他这是在告诉满朝文武,陈锋这小子,是他的人。他可以打,可以骂,但别人,动一下试试?”
叶青鸾静静地听着,心中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年轻帝王,也多了一丝敬畏。她也终于明白,为何陈锋在西南惹了这么大的事,秦家上下却似乎一点也不担心。
原来,在他的背后,站着的是大乾王朝最顶尖的两个男人——一个是当今圣上,一个是大乾军神。
『有他们护着,他……应该会很安全吧。』叶青鸾心中稍安,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无力感。
他的世界,是朝堂,是天下,是与帝王将相的博弈。而自己,如今也不过是这京城中的一名质子,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握,又如何能走进他的世界?
她端起茶杯,想要喝口茶压下心中的酸涩,却发现茶水早已凉了。
姬昭宁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轻轻一叹。她换过一杯热茶,递到叶青鸾手中,温言道:“来,喝杯热的暖暖身子。”
她又对叶青鸾说道:“待会儿吃过饭,我带你去看看月颜。那丫头自打陈锋走了,话就少了很多,整日里不是看书,就是做些针线活。你去陪她说说话,她见到你,定会很高兴的。”
“好。”叶青鸾轻声应道。
她想见林月颜,这位她在冀州时最好的朋友。但她又怕见她。因为见到她,就会不可避免地想起那个让她辗转反侧的男人。这种矛盾的心情,让她备受煎熬。
皇帝下旨严惩冯敛的当日下午。
英国公府,后花园。
时已初冬,园中草木凋敝,不复春夏时的繁盛。一座临湖而建的精致暖阁,四面皆是明亮的玻璃窗,将阁外萧瑟的景色尽收眼底,却也将初冬的寒意,隔绝在外。
阁内,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角落里燃着银霜炭,温暖如春。一张紫檀木的方桌上,摆着一套官窑烧制的汝瓷茶具,天青色的釉面,温润如玉。空气中,弥漫着顶级大红袍的醇厚茶香与淡淡的龙涎香气味,交织成一种属于百年世家的奢靡与安逸。
主位上,当朝英国公,李善,正闭目养神。他年近七旬,头发花白,脸上布满了老年斑,但面色红润,保养得极好。他身上穿着一件寻常的锦缎常服,手中不急不缓地盘着一串菩提佛珠,每一次捻动,都显得沉稳而有力。这位曾在朝堂上呼风唤雨的老牌权臣,此刻看上去,就像一个安享晚年的富家翁。
在他对面,客位上端坐着的,是当朝太子的老师,官拜太子太傅的王柬。
王柬年约五旬,面容清瘦,下颌留着一缕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山羊须。他穿着一身二品文官的绯色官袍,腰束玉带,神态儒雅,但那双微微眯起的眼睛里,却时而闪过一丝如同刀锋般锐利的光芒。作为太子党的核心智囊,他的一言一行,都足以在朝堂之上掀起波澜。
阁内安静得只剩下佛珠滚动的轻微声响和窗外呼啸的风声。
“咕噜……”
小炉上的水发出了轻微的沸腾声。王柬提起银壶,将沸水冲入茶盏,一股清新的茶香立刻弥漫开来。他将一杯茶汤澄碧的君山银针,恭敬地推到李善面前的桌案上。
“国公爷,请用茶。”
李善缓缓睁开眼,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透着一股看透世事的沧桑。他端起茶杯,却没有喝,只是放在鼻尖闻了闻。
王柬呷了一口茶,润了润喉咙,缓缓开口,打破了这压抑的平静:“国公爷,今日御书房的消息,想必您已经听说了吧?”
李善将茶杯放回桌上,声音苍老而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你是说,为了一个八品县令,陛下竟不惜亲自下旨,将一名七品县丞革职查办,锁拿进京,还要三司会审?”
王柬点了点头,神色凝重:“正是。冯敛完了,不仅他完了,他那个在汉江渡口作威作福的表弟黄世仁,更是被判了秋后问斩,家产抄没。陛下的雷霆手段,真是……出人意料啊。”
李善闻言,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他重新闭上眼睛,手中的佛珠转动得更快了些。
“陛下此举,看似是在为那陈锋撑腰,实则是‘杀鸡儆猴’,是做给我们这些老家伙看的。”李善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淡然,也带着一丝淡淡的寒意,“也是在敲打那些盘踞地方、盘根错节的势力。他这是在昭告天下,任何敢染指朝廷利税、敢在地方上兴风作浪、与地方豪强勾结的行为,他都不能容忍!”
『陛下登基三十余年,皇权稳固,天下承平。如今,他年事渐高,怕是开始为太子铺路了。削平地方,整顿吏治,收归财权……这些,都是在为太子日后登基,扫清障碍。』李善心中暗道,『我等世家,盘踞地方百年,早已与地方利益融为一体。陛下这一刀,看似砍向冯敛,实则是在试探我等的底线。』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那个陈锋,不过是陛下手中一把新开刃的刀罢了。用之,则锋芒毕露,所向披靡;弃之,则如敝履,随时可以丢掉。一个被推到台前的棋子而已,不足为虑。”
他的分析,充满了对陈锋个人的轻视。在他看来,陈锋不过是帝王心术下一个被利用的工具,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揣摩清楚皇帝这位棋手,下一步想做什么。
王柬却摇了摇头,提出了不同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