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桢瘫在座位上,已经完全糊涂:“琋儿,你这都是在胡说什么啊?”
“父亲,我没有胡说,当初不就是您极力反对盼儿继续留在府中,还要将她打发出去。”慕琋做戏做全套。
慕桢众目睽睽之下,拦拦不住,说说不出。
“你抬起头来……”慕极瞧一瞧曹盼儿,又去打量慕琋。
慕琋说这番话一直没敢瞧任何人,更不知此时曹盼儿是个什么表情。
半晌,慕极还是将信将疑:“嗯……这曹盼儿瞧着模样底子该是不错,不过……她一直跟前朝余孽搅合在一起,世子真的一点儿都不知晓吗?”
慕琋认了与曹盼儿的关系,但就不能再认曹嬷嬷送衣食之事:“王上若是问曹嬷嬷给西山罪奴送衣食之事,臣的确不知晓,但曹盼儿此前出城,寻找容身之所,臣是知道的。只是不知她为何误打误撞,就跟罪奴搅合在了一起。”
鲁曹就也跟着大喊:“对,那是凑巧撞见,我们躲藏在止澜台,又怕她瞧见我们回头告发,所以就强行留下了她。”
高权就反驳:“罪奴奸猾,此前你们可不是这么说的。”
王陵在西郊,止澜台在东郊,两个方向是八竿子打不着。
高权竟然没发现这么明显漏洞,慕琋一旁听着都要怀疑他的智商,当然也更盼着高权越蠢越好。
鲁曹就支支吾吾:“那是……那是……正巧遇见不假,强留也是真,只是先前不想罪上加罪因此扯谎……如今死则死矣,何必再连累一个无辜女子。”
“不……”就在这时,曹盼儿却又猛然抬头要说什么。
“不……就是鲁曹忘恩负义嘛”慕琋赶紧接过话茬,拦住曹盼儿冲动,“鲁曹这么多年受你母亲支助,还想扣留你当人质,你伤心失望在所难免。”
鲁曹也跟着承认:“对,就是罪奴为了活命编出来的借口,罪奴死不足惜,但罪奴不想死后下地狱,因此不能连累师妹。”
这……九牛二虎之力,也勉强算是圆回来。
“哦?”慕极就阴沉思量,又问慕桢,“王弟啊,你可知晓此事?”
慕桢已经百思不解,不知如何回答:“啊……这……”
慕极神色间倒是浮现松动之意:“算着年纪,前衍覆灭之时恐怕曹盼儿尚未出生,若非与前朝余孽有瓜葛,一个婢女倒是可以还给世子。至于其余这些罪奴嘛,无论什么原因,自古逃奴罪无可恕……”
“大王、大王……”虞王已经松口,曹盼儿却突然发疯,“大王,鲁曹他们也与前朝无瓜葛,不过是不幸沦为奴隶的工匠,是廷尉府和禁卫军无法交差,硬要给他们扣帽子,大王明鉴啊、大王明鉴……”
高权在一旁风凉话:“这可不像是没关系的,老臣瞧着,这曹盼儿跟这群的关系倒是亲厚过世子呐。”
曹盼儿还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样子:“奴婢与鲁曹等人是什么关系,这些位大人不是都调查过了嘛,奴婢一介女流尚不忍无辜之人枉死,倒是有些人人面兽心。至于奴婢与世子是什么关系,世子心里最清楚。”
曹盼儿特地将最后一句咬得十分清楚,这就是在逼迫慕琋。
慕琋心中万马奔腾,捞曹盼儿一个已经是极大风险,还要怎么捞这些不相干的罪奴?
但曹盼儿等同于当众威胁,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哈哈哈……王上……虽然都说妇人之仁,但这妇人之仁嘛……有时也不无道理。王上,据臣了解这些罪奴都是前朝归降之人,因种种理由后又被贬降为奴。既是已经归降之人,怎好再行杀戮,这不是让后世指责慕氏出尔反尔吗?”
慕桢死死扶上额头,叱责都已无力:“无知小儿,乱说什么?这些罪奴是杀是放都与你无关,他们是前朝遗属也好,是前朝余孽也罢,都由王上定夺,与你无关,也轮不上你插嘴。”
“王弟不必紧张,世子这是年少气盛。”金方君慕桢如此,虞王慕极反而变得和颜悦色起来,“不过,即便世子与前朝余孽无关,但毕竟牵扯进此事之中,如今莫说先王尸骨一日不找到,一日谣言甚嚣尘上。就是这曹家母女之事,也是多种流言,世子总是脱不了干系。”
“这……”慕桢就不知道慕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好向下接茬。
慕琋也是摸不清头脑,虞王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是硬要把金方君府与前朝余孽扯上点儿什么关系,但态度上却又不如何强硬,究竟是要做什么?
恰在这时,内监传报:“启禀王上,大司空陶禁入见。”
“宣召。”慕极突然就像刚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立刻应允。
大司空陶禁,一个五十开外矮胖短须,宽眉宽眼,好像发糕上长了表情的男人就进到天钧殿拜见。
慕极上来就问:“据这群罪奴说,孤之王陵,偷工减料,竟然用的是前朝止澜台的旧木?”
陶禁发糕脸一派正义凛然,指天誓日保证:“绝无此事,臣可以性命保证。”
鲁曹不服,抻着脖子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陶禁是连正眼也不给,只向上说话:“王上,罪奴之言怎可取信?臣为了王上的万年大计,付出多少赤胆忠心,王上最清楚。”
“嗯,陶卿的确忠肝义胆。”慕极面色稍霁,点头肯定,“但是止澜台倒塌,现在各执一词,你又怎么说?”
慕琋就没听出来这两句话中,哪句体现了“忠肝义胆”,一句保证也说明不了什么。
更不明白,今日虞王慕极这般东拉西扯究竟是为了什么?
陶禁却似乎早就料知此事,想都不用想就能直接回禀:“启禀王上,臣曾记得司空府长史刘变很早勘察过止澜台,说止澜台地势风水特殊,若能建成有祝祷献祭之灵效。记得当时王上亦应允,奈何司空府虽负责土、水利、陵墓之营造,实在分身乏术,才一直耽搁至今。那止澜台本就是未半工程,加上年久无人维护,至此坍塌,可又何尝不是龙神示警呐。”
慕极意味不明:“这么说止澜台还是要非推倒重建不可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