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的空气在萨拉接起通讯器的瞬间凝结了。
硅基材质的桌面泛着冷光，将林峰眼底的紧绷映得更清晰——他认出那串乱码里穿插的螺旋符号，正是“纯净地球”激进组织的加密标识。
三个月前那个雨夜突然在脑海里翻涌，燃烧瓶砸穿玻璃时的爆响、艾丽娅扑向实验日志时被火星燎焦的发梢、焦糊的纸灰混着硅晶熔液的气味……他喉结动了动，后颈渗出细密的冷汗。
“需要离星的信号追踪技术。”萨拉抓起外套的动作带翻了桌上的马克杯，深褐色的咖啡在《基因编辑伦理守则》上晕开一片污渍，像道狰狞的伤疤。
她出门前看赛伦的眼神带着锐光，像把淬了冰的刀。
赛伦起身时，硅基皮肤下的光流骤然加速，从淡蓝转为暗紫——这是离星人情绪剧烈波动的特征。
他经过林峰身边时，停了半秒，声音低得像离星地下河的水流：“他们怕的不是合作，是改变。”说完便跟着萨拉走了，门闭合的轻响里，还能听见他对着腕间通讯器用离星语快速下达指令的声音。
艾丽娅的硅基耳朵仍保持着微竖的状态，这是她紧张时的本能反应。
她走到林峰身边，硅基手掌覆上他手背——温度比平时高了三度，是离星人特有的安慰方式。
培养舱的幽蓝光芒透过玻璃墙漫过来，在交握的手上流转，像层若有若无的保护罩。
“林峰。”她的尾音带着离星语言特有的轻颤，“你在想什么？”
林峰望着窗外。
镇东头的老槐树正飘下今年第一片黄叶，打着旋儿落进泥土里。
他想起三天前在玉米地遇见的男孩小宇——那孩子因为基因缺陷总咳血，昨天刚用他们改良的基因疗法完成第一阶段治疗，苍白的脸终于有了点血色。
“我在想小宇的新骨髓什么时候能培育完成。”他低头看向交握的手，艾丽娅的指节处有块浅灰色的纹路，是上次为了救他被碎玻璃划伤后留下的，“也在想，如果他们毁了实验室……”
“不会的。”艾丽娅打断他，硅基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太阳穴，“李将军的防御系统已经升级了三次，赛伦说离星的反导装置今天就能运到。”她顿了顿，声音放得更软，“而且，我答应过你，要一起看地球人在离星附近种出第一株玉米。”
“叮——”
这次是李将军的通讯器响了。
这位特别行动小组负责人接起电话时眉峰紧拧，指节捏得发白，挂断后直接拍了下桌面：“全体去作战室。萨拉刚定位到信号源，‘纯净地球’的人在镇南废弃工厂集结，人数是上次的三倍，还带了热武器。”
作战室的灯全亮着，投影屏上跳动着红色标记。
刘强——特警队队长——正用激光笔点着地图：“工厂到实验室的直线距离三公里，必经之路是老桥，桥洞能藏人。”他的战术靴跟在地面敲出急促的节奏，“我建议在桥两侧设伏，无人机二十四小时巡航——”
“不够。”赛伦突然开口。
他不知何时已经回来，硅基皮肤的光流恢复了平稳的浅蓝，“他们可能用离星淘汰的电磁干扰器，会让你们的无人机失灵。”他抬手调出离星的科技参数投影，“需要在设备上加装这个频率转换器，我让技术官半小时内送过来。”
阿明推了推眼镜，手指在笔记本电脑上快速敲击：“根据萨拉截获的通讯碎片，他们的目标可能不只是破坏实验室。”他调出基因库的访问记录，“最近三天有十七次异常登录尝试，虽然都被防火墙拦截了，但对方在试探权限层级——”
“他们想要基因编辑样本。”林峰突然插话。
他想起今早整理实验日志时，发现备用样本柜的指纹锁有细微划痕，当时以为是自己记错了，“尤其是硅基-碳基融合的那批。如果被他们拿到……”
“会被用来制造生物武器。”艾丽娅接口，她的硅基耳朵又竖起来了，“离星历史上曾有激进派用融合基因制造过变种病毒，差点毁了整个大陆。”
李将军的手掌重重按在桌上：“转移样本。立刻。”他转向林峰和艾丽娅，“需要多久？”
“两小时。”艾丽娅说，“用离星的量子隐形态装置，能把样本伪装成普通实验废液。但需要赛伦的权限。”
“已经申请了。”赛伦举起腕间通讯器，绿色的确认光闪过，“十分钟后装置到位。”
老王——当地官员——突然站起身，手里攥着皱巴巴的笔记本：“我让人把镇东头的旧酒窖清理出来了，防潮防火，还有条地道直通实验室后墙。当年日军侵华时，老乡们用那藏过粮食。”他拍了拍笔记本，“钥匙在我这儿，绝对安全。”
众人的讨论声像团乱麻，逐渐拧成清晰的行动线。
萨拉突然举起手，她的指尖还沾着咖啡渍，屏幕上的数据流正疯狂滚动：“有新情况！杰克——‘纯净地球’的头目——刚刚用暗网发了段语音。”她按下播放键，电流杂音里传来沙哑的男声：“那些硅基怪物的脏血别想污染地球！今晚十二点，实验室见。”
“他怎么知道我们转移样本？”刘强的手已经按在配枪上，指节泛白。
“逃生通道。”阿明突然抬头，他的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实验室的建筑图纸，红色标记圈出一条细如发丝的管道，“这是二十年前建实验室时留的紧急逃生口，后来被封了，但最近三天有撬动痕迹。”
李将军的瞳孔骤缩：“刘强，带一队人守逃生口；赛伦，用离星技术屏蔽实验室周围五公里的电磁信号；林峰、艾丽娅，加快转移速度，十五分钟内必须完成。”他转身看向萨拉，“你继续监控，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汇报。”
实验室的应急灯开始闪烁时，林峰正把最后一支样本管放进量子隐形态装置。
艾丽娅的硅基手掌按在装置启动键上，抬头对他笑：“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林峰望着她眼尾的硅晶纹路——那是离星人高兴时才会浮现的光泽，“但等会儿……小心点。”
“我会的。”艾丽娅启动装置，淡紫色的光雾笼罩住样本箱，“就像你说的，种子要发芽，总要先铲开石头。”
夜色渐深时，实验室外的监控系统突然发出轻微的蜂鸣。
值班人员凑近屏幕，放大最右侧的画面——树林边缘的阴影里，有几个模糊的身影正缓缓移动，像群无声的幽灵。
月光照在他们身上，反射出金属的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