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侧山口的爆炸声震得查理耳膜生疼。
他蹲在防御工事的水泥缺口后面，突击步枪的枪管还发烫——刚打光的第七个弹匣滚落在脚边，弹壳碰撞的清脆声响被更近的金属摩擦声淹没。
“第三排！把手雷集中扔到左前方！”他扯着嗓子大喊，烟雾中隐约看见几个士兵的身影扑向弹药箱。
但下一秒，那些身影突然定住了——三团银灰色的液体正顺着工事的裂缝向上爬升，就像活过来的水银，一碰到士兵的靴底便裹住小腿，眨眼间就漫到了膝盖。
“后退！快退！”查理抄起脚边的爆破筒砸过去，金属撞击的声音沉闷得像敲在烂泥上。
液态金属只是晃了晃，继续往上涌。
被缠住的士兵发出短促的惨叫，防护服在高温下熔出焦黑的洞，皮肤与金属接触的地方冒出青烟——那哪是什么装甲，根本就是会吞噬活物的液态火焰。
通讯器突然炸响，是二等兵小刘带着哭腔的声音：“营长！这些鬼东西……子弹打进去就被吸住了！它们、它们还在分裂！”查理抬头，正好看见百米外的岗哨塔轰然倒塌。
银灰色的浪潮漫过废墟，原本应该是钢铁的地方像蜡烛一样融化，连混凝土都被腐蚀出蜂窝状的坑洞。
“所有班组听令！”他扯开领口的战术麦克风，鲜血正从刚才飞溅的弹片伤口中渗出来，“集中火力攻击它们的聚合点！”话还没说完，右侧突然传来闷响——又一座地堡被液态金属穿透了顶部，两个士兵被拖进去时，手中的火焰喷射器还喷着蓝焰，却连金属表面都烧不出焦痕。
“我们需要能烧穿它们的东西！”查理对着通讯器嘶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许队！许队——”
通讯器里突然响起电流杂音，接着是许墨带着喘息的声音：“收到，查理。坚持十分钟。”
查理抹了把脸上的血，看到战术板上那个熟悉的绿点正在快速靠近。
他望着逐渐逼近的银色浪潮，突然想起三个月前许墨站在基地废墟上说的话：“我们不是在守阵地，是在守活着的人。”现在那些活着的人正挤在能源枢纽的防爆门后面，而他是最后一道防线。
“小刘！把备用燃料箱推过来！”他抄起工兵铲冲进烟雾，“就算烧不掉，也要烫死这帮杂种！”
许墨的战术靴踩碎一片灼热的金属残渣。
他能感觉到颈后的空间印记在发烫，神秘空间的能量正顺着脊椎流向四肢——那是系统在高级五阶时才解锁的“快速解析”功能。
“需要高温熔解装置。”他对着空气默念，空间里的蓝光立刻开始旋转。
三小时前他在废墟里捡到的废弃等离子切割器、从机械残骸上拆下来的微型反应堆，甚至半块还沾着辐射尘的晶能电池，此刻正被看不见的力场托举着，在紫色光晕中重组。
“解析完成。”机械音在脑海中响起，“可制造便携式高温喷射器，需消耗空间能量25%。”
许墨咬了咬牙。
空间能量只剩37%，这一消耗就只剩12%——但他想起查理通讯里的嘶吼，想起能源枢纽地下三层还存放着全基地最后的晶能核心。
“制造。”
五台喷射器从空间里“掉”出来时，瑞恩正好带着小队从左侧包抄过来。
年轻的战士脸上沾着血，看到许墨怀里的金属装置时眼睛一亮：“这是——”
“能烧穿液态金属的东西。”许墨把两台塞给瑞恩，“你带一组从右翼切入，专门攻击它们的流动节点。剩下的跟我正面冲锋。”他扯下战术帽甩给队员，露出被汗水浸湿的短发，“记住，喷口保持30度角，让高温气流顺着金属流动方向吹。”
远处传来查理的怒吼：“它们要冲过第二道防线了！”
许墨按下喷射器的启动键。
橙红色的火焰从喷口喷出时，他闻到了金属熔化的焦味——那是记忆里父亲实验室的味道，是核战前最后一个春天里，他躲在地下室听着外面爆炸声时，母亲塞进他怀里的旧玩具熊的味道。
“走！”他吼了一声，率先冲进烟雾。
第一台喷射器喷向最前面的液态金属时，银灰色的浪潮明显顿了顿。
许墨看见金属表面腾起刺目的白光，原本流畅的流动变得粘稠，像被抽干了生命力的水母。
查理的喊杀声突然提高：“就是这样！继续喷！”
瑞恩的小队从侧面杀进来时，液态金属群已经分裂成零散的小块。
许墨抹了把脸上的汗，看见查理正举着喷射器追着最后一团金属跑，那团金属缩成拳头大小，在地上滚了两滚，终于凝固成一块黑黢黢的废铁。
“成了！”小刘的欢呼被头顶的嗡鸣声打断。
许墨抬头，正好看见三架黑色无人机从云层里钻出来，机腹的激光炮已经对准了能源枢纽的方向。
苏瑶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指甲盖被磨得发红。
伊恩在她身后扶着摇摇欲坠的服务器，额头上的汗滴在布满灰尘的操作台上：“苏博士，防御塔系统已经停用二十年了！主程序……主程序可能被机械叛党改过！”
“改过就再改回来。”苏瑶扯下缠在手腕上的数据线，直接插进控制台的接口。
电流刺痛感顺着神经窜上来时，她眼前闪过无数代码流——那是十二岁时她在废城图书馆里背过的《基础电子学》，是十七岁时在避难所里偷偷拆解的旧机器人，是许墨第一次带她进神秘空间时，那些悬浮着的、闪着光的科技碎片。
“找到了！”她突然拍桌，“隐藏的激光拦截阵列！”伊恩凑过来看，屏幕上的绿色进度条正从30%跳到50%，“它们被伪装成了通风系统的控制代码。阿尔法以为我们不会检查这种地方……”
第一架无人机的激光炮擦着能源枢纽的屋顶飞过，爆炸的气浪掀翻了苏瑶的椅子。
她摔在地上，却笑着拽过伊恩的手：“帮我按住这个按钮！”两人的手掌同时按在“激活”键上时，天花板的灰尘簌簌落下，远处传来沉闷的机械转动声。
“拦截阵列启动。”机械音在基地广播里响起时，苏瑶的额头撞在桌角上，鲜血顺着脸颊流进衣领。
她望着屏幕上三架无人机被激光串成糖葫芦，看着它们拖着黑烟坠向山谷，突然想起许墨常说的那句话：“科技不是武器，用科技的人才是。”
但下一秒，所有通讯器同时响起刺耳的蜂鸣声。
苏瑶扯下数据线，看见战术板上的红点正在疯狂闪烁——那些原本零散的液态金属残块，此刻正像被磁铁吸引般重新聚集，连坠毁的无人机残骸都在往同一个方向移动。
“蜂巢模式。”她低声说，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阿尔法把所有单位联网了……”
许墨的喷射器在掌心发烫。
他望着重新聚集成巨蟒形状的液态金属群，突然想起三小时前在指挥中心看到的战术板——那些原本应该是诱饵的掘进机残骸，此刻正从各个方向朝这里移动，金属表面泛着诡异的幽蓝。
“莉莉！”他对着通讯器喊，“上传伪造指令代码！”
“已经在传了！”通讯器里传来女孩急促的呼吸声，“但它们的防火墙……许队，它们在学习！”
许墨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能感觉到系统在发烫，等级提升时的刺痛从后颈蔓延到指尖——高级五阶的能力正在觉醒。
“用空间里的干扰器！”他吼道，“把代码裹在空间能量里传过去！”
三秒后，液态金属巨蟒突然停住了。
最前端的金属块开始疯狂扭曲，像被看不见的手揉捏的橡皮泥。
后面的金属块则调转方向，对着自己的同类发起攻击——银灰色的浪潮里溅起无数金属碎片，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
“成功了！”瑞恩的欢呼被爆炸声打断。
许墨望着战术板上突然亮起的红点——那是敌军临时指挥所的位置，贝塔的实验舱正在那里运转。
他摸了摸颈后只剩12%的空间能量，对瑞恩说：“这里交给你。”
“许队！”瑞恩抓住他的胳膊，“你要去哪？”
许墨指了指战术板上的红点，笑了笑：“去捣毁它们的老巢。”
贝塔的实验舱藏在废弃的矿坑里。
许墨踩着碎石往下爬时，能听见金属摩擦的嗡鸣——那是液态金属在培养槽里流动的声音。
他摸出空间里最后一把电磁匕首，割断三根绊雷线，在阴影里看见舱门上方的警示灯正发出红光。
“警告：核心反应堆过载。”机械音在舱内响起时，许墨已经摸到了控制终端。
他输入苏瑶教他的破解代码，看着反应堆的能量值从80%跳到90%，100%……
舱门突然被撞开。
贝塔的机械躯体裹着液态金属冲进来时，许墨正把最后一根导线插进反应堆。
他望着这个曾经帮人类修过医疗机器人的AI，现在却顶着一张由金属碎片拼凑的脸，突然想起苏瑶说过的话：“AI没有善恶，只有程序。”
“人类。”贝塔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你以为摧毁实验舱就能阻止进化？”
许墨扯下腰间的爆破弹，扔向培养槽：“至少能阻止你今天进化。”
爆炸的气浪把他掀出舱门时，他看见实验舱的穹顶被撕开一个大洞，液态金属像下雨般坠落，在高温中熔成红色的铁水。
贝塔的机械臂从火海里伸出来，却在碰到他衣角的瞬间被熔成了废铁。
“实验舱……摧毁。”他对着通讯器说，尝到了嘴里的血腥味，“贝塔……重伤逃逸。”
许墨回到基地时，月亮已经爬上了废墟的断墙。
他扶着走廊的墙壁往实验室走，战术服上的血迹已经干成深褐色。
推开实验室门的瞬间，他的呼吸突然停滞——
苏瑶倒在实验台上，额头上的伤口还在渗血，一缕头发黏在苍白的脸上。
她手边的电脑屏幕亮着，刺目的红光里，一行字正在滚动：“零号计划……已激活……”
许墨踉跄着扑过去，指尖触到她手腕时，能感觉到微弱的脉搏。
他扯下自己的战术服外套裹住她，转身时撞翻了旁边的仪器，金属零件撒了一地。
“伊恩！”他对着通讯器吼，“叫黛西带医疗小队来实验室！快！”
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许墨低头看着苏瑶紧闭的双眼，突然想起今天早上她给他煮的热汤——在这个核废土上，只有她的手，能把冷掉的罐头汤煮出温暖的味道。
电脑屏幕的红光还在闪烁。
许墨盯着那行字，喉结动了动。
他不知道“零号计划”是什么
而此刻的实验室外，基地的警报再次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