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的江面上,战船残骸与漂浮的尸体随着浊浪起伏,炮火的硝烟尚未散尽。
李秀成率领的数万太平军残部,正是借着此前秘密藏在支流的船只,才勉强冲破杨载福水师的封锁。
炮弹在船舷旁炸开的水柱,曾溅湿李秀成的铠甲,他望着身后渐渐远去的天京城方向,眼神里既有对故土沦陷的悲怆,更有一丝“终于挣脱牢笼”的决绝——早知洪秀全“城在人在”的执念会将全军拖入绝境,他早该在半月前就突围,而非等到天京城破的绝境。
抵达滁州时,残部已不足三万,士兵们满脸疲惫,却依旧紧紧攥着武器。
李秀成站在滁州城头,望着赫青选、傅善祥、黄文金、吴如孝等将领,沉声道:“如今天京已失,湘军必调动全力支援霍山,对付陈得才所部。诸位,我军是前往霍山与陈得才会合,还是另寻他路?”
将领们沉默不语,空气凝重得如同铅块。
霍山是太平军最后的据点之一,若去会合,或许能集结兵力再战,可清军早已布下天罗地网,此去无异于自投罗网;可若不救,陈得才部一旦覆灭,太平军在皖地的根基便彻底断了,未来更无立足之地。
就在这时,赫青选站了出来,声音坚定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悲壮:“这一路上,清军的围追堵截必定不会停。与其全军押上,不如兵分两路:一路由我亲自带领一万兵马,前往霍山与陈得才会合,牵制清军主力;另一路由忠王同志带领,前往皖北!”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李秀成更是浑身一震,目光死死盯着赫青选。
他太明白赫青选的用意了——霍山此刻已是“绞肉机”,清军重兵围困,前往霍山的部队,十有八九是有去无回。
赫青选这是将生路让给了他,自己却选择跳入必死的战场,用性命为太平军保存最后的火种,也为李秀成争取喘息与发展的机会。
李秀成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青选,你……”他想劝阻,想说“一起去霍山”,可话到嘴边却说不下去——他清楚,赫青选说得对,兵分两路是眼下最理智的选择,可这份“理智”背后,是赫青选用生命承担的牺牲。
赫青选却笑着拍了拍李秀成的肩膀,语气轻松却带着决绝:“忠王,你是太平军的主心骨,有你在,太平军的旗帜就不会倒。皖北地势开阔,又有百姓基础,你去了,定能重整旗鼓。霍山那边,就交给我!”
“还有就是,我希望您在皖北发展势力,到时候成为革命者最忠诚的护盾!”
傅善祥红着眼眶,上前一步道:“我也愿随青选将军前往霍山!天京城破,我太平军女子也当为革命流尽最后一滴血!”
黄文金、吴如孝也立刻表态:“我等愿与赫将军、傅先生同往霍山,牵制清军!”
看着眼前的将领们,李秀成眼眶发红,却只能重重点头:“好!那霍山就拜托诸位了!我李秀成在此立誓,若能重整太平军,定会加入革命军,打回天京,为牺牲的兄弟们报仇!”
然而赫青选却说到:“诸位,西去霍山有我一人足矣,你们都前往皖北”
“你们都有大将之才,是我革命军的未来!”
“我不过是一个斥候尔,死不死对于革命军的影响不大!”
“再说了,我的死能换取你们的命,换取革命军的未来,是值得的”
“忠王,堵王,顾王,傅丞相保重!”
几王对视一眼。
当晚,滁州城内,两路兵马悄然分兵。
赫青选率领一万兵马,朝着霍山的方向进发,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挺拔;李秀成则带着剩余的将士,朝着皖北而去。
他知道,这一别,或许便是永别。
他也明白,只有他才能汇聚更多的抗清势力!
..............
天京城内。
曾国藩接到探子急报,得知李秀成在滁州兵分两路的消息时,正站在天京城残破的城墙上,望着远处荒芜的田野。
他眉头微蹙,指尖在城墙砖上轻轻敲击,心中盘算着两路兵马的虚实——一路北上皖北,一路西赴霍山,哪一路才是李秀成亲率的主力?
李秀成向来用兵诡谲,此举或许是虚张声势,也或许是真正分散突围,一时间难以断定。
一旁的曾国荃却毫不在意,大手一挥,眼中满是轻蔑与功利:“大哥,管他哪一路是主力!现在最重要的是立刻支援霍山,和僧格林沁抢功劳!朝廷如今就靠咱们湘军撑着,没了咱们,就凭那个蒙古鞑子僧格林沁,能守住霍山吗?到时候让朝廷看看,到底是谁在为朝廷卖命!”
曾国藩闻言,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转头严厉地看向曾国荃,压低声音斥责道:“胡言乱语!什么‘蒙古鞑子’,你这般说,是想给朝廷留下湘军轻慢朝臣的把柄吗?咱们湘军是朝廷的忠臣,只谈平叛,不谈私怨!你这般口无遮拦,只会给咱们招来祸患!”
他深知清廷对湘军既有倚重,也有忌惮,若曾国荃这般言论传到朝堂,难免会被御史弹劾湘军“骄纵跋扈”,届时不仅会削弱湘军的影响力,还可能引来朝廷的猜忌。
曾国荃被训斥得缩了缩脖子,却依旧不服气地嘟囔着,可终究没再反驳。
曾国藩深吸一口气,重新看向战报,目光逐渐坚定下来。
他明白,此刻霍山有僧格林沁与彭玉麟的湘军两部,兵力已然占优,即便陈得才部与赫青选的援军会合,清军也足以应对;而李秀成亲率的北上部队,才是更具威胁的变数——李秀成若在皖北重整旗鼓,联合当地反清势力,未来可能成为湘军新的心腹大患。
“既然如此,”曾国藩沉声下令,语气不容置疑。
“北上的那支部队暂且不用管,他们的目的是蛰伏发展,短期内不会对大局造成直接影响。当务之急,是集中兵力拿下西去的这伙‘长毛’——不管是赫青选的援军,还是李秀成的偏师,只要能先击溃这一路,就能断了太平军的援应,也能给朝廷一个交代,彰显我湘军的平叛之功。”
他随即转身,对身边的传令官道:“立刻传令彭玉麟,让他在霍山继续施压,务必拖住霍山的太平军,不要让他们与李秀成的部队有任何会合的机会;再传令其他湘军部,向滁州方向进发,沿途搜寻李秀成西去部队的踪迹,一旦发现,立即发起进攻,务必全歼!记住,要速战速决,不可让这股‘长毛’有喘息之机!”
传令官领命而去,曾国藩望着滁州的方向,眼神里既有战略上的冷静,也有对湘军未来的深谋远虑——他并非忽视霍山战场,而是选择先解决更具不确定性的李秀成部,既避免与僧格林沁的功劳冲突,也能将湘军的战果最大化,同时向朝廷证明,湘军不仅能攻下天京,更能彻底扫清太平军残余势力。
其实曾国藩现在不愁霍山这支部队,对他最有威胁的是两湖战场的那三十万革命军精锐。
据探子说,陈得才部大部分都是捻军,黑旗军的混合。
而两湖战场上的革命军无论是兵力,兵员素质,武器都强于安徽战场的革命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