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雪染的嫁妆里,就有一处盛京郊外的庄子。
那个地方离盛京不远,快马不到半个时辰就可以达到盛京内城。
因为出口有一条河隔着,进出都要坐船,交通不太便利。
顾雪染大概和宋玉,说了这处庄子的位置。
“那处庄子比较僻静,很少人知道。你藏在那里,只要不故意暴露身份,没人能够找得到你。”
宋玉点点头。
“那我就去那里。”
顾雪染看了一眼天色,她必须在天黑之前回到侯府。
“我要走了,明天早上,你在城郊外的茶肆等我。我带你过去。”
宋玉勾唇一笑,“那有劳娘子。”
顾雪染却不再理会他,径直起身,下了楼。
直到身影消失在楼梯口,都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王忠不由得为宋玉打抱不平。
“主子,这个小娘子脾气不小。她竟然对你这般无礼!要不,小的给她点脸色看看?”
宋玉抬脚,踹向王忠。
“你敢?”
王忠一怔,忙垂首道:“属下不敢。”
可心里却在嘀咕。
自家主子打战时,杀人不眨眼,眼里从来容不得沙子。
可这个女人如此嚣张,他竟然不生气还护着,难不成主子是看上了人家姑娘?
王忠想到这里,忍不住偷看自家主子。
只见自家主子,把方才人家姑娘用过的杯子,拿在手上细细地把玩。
这下,王忠彻底明白了。
回到侯府,顾雪染就叫春华、秋实给自己打来热水沐浴。
泡在撒满花瓣的木桶里,顾雪染想到今天偶遇的宋玉,思绪繁乱。
她没想到,回到了盛京,还能遇到和自己有露水情缘的男人。
而且,看这架势,这个男人似乎要纠缠自己。
顾雪微微闭眼,千头万绪一时捋不清。
就在这时,她的脑海里,又闪现了萧衍衡那狰狞的面庞。
“我最多再给你两个月,两个月后,你的肚子要是没有动静。别怪我,又往你床上送什么乱七八糟的男人!”
一想到这句话,顾雪染又想起了前段时间,突然出现在自己床边的猥琐男子。
一阵鸡皮疙瘩,瞬间蔓延全身。
顾雪染紧紧地抱住了自己。
自从那件事发生后,顾雪染再也没有睡过安稳觉。
她总是半夜醒来,警惕地看向四周,是否有别人。
自从提心吊胆的儿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手掌无意间触摸到了自己平坦的小腹,顾雪染想起,自己的肚子依然没有动静。
一想到,再没有动静,要被迫接受萧衍衡送过来的男人,顾雪染原本清冷的眸子瞬间多了几分冰冷。
晚上依然睡得不踏实。
顾雪染一早起来,就到寿安苑告诉萧老夫人,自己要出城一趟,收个租金。
萧老夫人没有起疑心,便允她去了。
城郊外,一身侠客打扮的宋玉,双手抱剑,戴着帷帽立在路边。
顾雪染撩开帘子,指了指后面的一匹马。
“公子,骑马过去吧。”
宋玉说了声多谢,翻身上马,动作极为利索、干练。
顾雪染皱眉,暗自赞叹,这个男人功夫了得。
一路无话。
快到庄子外围时,顾雪染下了马车,接见了管理这里的家生子,把这一年的租金都收了上来。
收好租金时,她便带着宋玉、春华、秋实,坐着船来到了小岛上的一处宅子。
“这处宅子,是我外祖父年轻时,读书时的住所。如今,他老人家不在了,这处庄子就没人住了。不过,我母亲每年都会派人过来打扫。里面日常所需都一应齐全,还是能住人的。不便的地方,就是这里较为偏僻。”
“岸边的船只,还能用。公子应该会划船吧。”
顾雪染说着看向宋玉。
宋玉挑眉,“会,娘子放心。你若是过来,我甚至可以划船去接你。”
顾雪染耳尖发红。
生气地转身。
“谁要过来看你?我平日里忙得很。”
“那我便去看你。”宋玉笑道。
顾雪染紧张地道:“万万不可。你不能来找我。”
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是侯门少夫人。
虽然,她已经和萧衍衡签了和离书。
但是,眼下两人还是名义上的夫妻,她得顾及侯府,顾及自己的名声。
宋玉眼神暗淡,用低沉饱含磁性的声音道:“那等你来找我。”
“闭嘴!”顾雪染轻声呵斥。
“轰隆”一声炸响。
原本就阴沉的天空,忽然大雨倾盆。
春华、秋实惊慌失措地跑进来。
“小姐,不好了!突然下雨刮风,竟然把船冲离了岸边!”
顾雪染一听,不由得一怔,她刚要冲出门外,却被秋实一把拉住。
“小姐,您不能出去。外面打着雷,十分吓人。”
春华也劝,“小姐,水还在不停地上涨,实在太过危险。”
顾雪染望着外面白蒙蒙的一片,只能叹息一声,打消了出去的念头。
直到天逐渐黑了下来,雨竟然没有要停的意思。
顾雪染眉头几乎要皱成了一座山。
天黑前的半个时辰,就会关闭城门。
看样子是赶不回去了。
顾雪染只能叫来春华、秋实,让她们烧水做饭。
说是做饭,只不过是就着有些发霉的粟米,煮开了对付着喝。
天黑下来后,春华、秋实睡在了隔壁的小屋里。
而顾雪染躺在床上,难以入眠。
浑浑噩噩中,她感觉到有人在扯着自己的被子,她睁开眼,看到一个脸上满是麻子的男人正趴在自己的身上。
她一惊,吓得坐起,“滚开,滚开!”
“小娘子,醒醒!”宋玉轻轻地推着顾雪染。
顾雪染睁着泪湿的眼。
待看清面前男人是宋玉时,她下意识地扑在了他的怀里。
呜咽之声,从怀中的女人传来。
宋玉紧紧地抱住她。
“小娘子莫怕,以后谁敢欺负你,我替你收拾他。”
顾雪染到底自持,挣开了宋玉的怀抱。
“抱歉,我刚才失态了。”
宋玉一把将她按在了怀里,“在我这里,你永远可以失态,你不必故作坚强,你可以脆弱,也可以哭泣。”
顾雪染抬起泪湿的眼,哽咽地问:“你我素昧平生,为何对我这般?”
宋玉轻抚她的乌黑的青丝,眼神温和。
“因为我愿意。”
外面雷电频闪,狂风暴雨大作。
顾雪染的衣衫,滑落在地。
一夜缠绵,春光无限。
等到天亮时,顾雪染起床,望着床上熟睡的美男子,她深深地看了一眼,穿衣推开了门。
附近的家生子,得知顾雪染被困在湖中的房子里,便早早地弄来两条船只。
顾雪染和春华、秋实登船而去,宋玉醒来时,人去楼空。
登上二楼,立在窗户旁,只看到顾雪染的车队,已经逐渐消失在路的尽头。
“主子,这个小娘子好像有夫君。”站在一旁的王忠提醒。
宋玉甩甩衣袖,微微勾唇。
“我知道。”
王忠皱眉,“属下打听到了,这个小娘子,是伯阳侯府的世子妃。主子,伯阳侯怎么说也是百年侯府.......”
剩下的话,王忠不敢再说,也不用再说。
以他主子的地位和身份,若是和伯阳侯府的世子走得太近,势必会引起轩然大波。
这不利于主子在朝廷中的势力巩固。
宋玉明白王忠的意思,他扭头,冷冷睨了一眼。
“本王做事,自有分寸,用得着你来教?”
王忠赶紧低头。
“小的不敢,小的只是担心,王爷您被朝堂上那些文臣们弹劾。”
“哼,本王还会怕这些只会动嘴皮子酸臭书生吗。况且,先皇皇后,也是和离过的?我大盛民风开化,本王不是先例。”
王忠惊讶地抬眸,眼睛一转,还是硬着头皮说:“主子,可是那小娘子并未和离,您这是......”
宋玉抬手,修长的手,用力一戳王忠。
“和离,是迟早的事情!”
王忠眼中闪过惊愕,“主子,您怎知?”
宋玉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一回到侯府,就有小厮匆匆走来,向顾雪染禀报。
“少夫人,世子叫您到泽兰苑一趟,说是有要事和您相商。”
顾雪染想着昨晚一夜未归,便往泽兰苑。
泽兰苑内,柳如烟坐在床上,依靠在潇衍衡的怀里,咳嗽连连。
萧衍衡轻抚其后背,动作极为温柔,好像再用点力,就怕把柳如烟拍碎了一样。
顾雪染从未想过,萧衍衡竟然还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心中泛起酸楚,进而是自怜,之后便是释然和无所谓。
前世和萧衍衡夫妻情义断绝。
今世所做所言,不过是为了逃离这段有名无实、无情无义的婚姻罢了。
她立在窗前,语声极淡。
“夫君找我所为何事?”
萧衍衡抬眸,语气难得柔和。
“柳小娘最近咳疾,越发厉害了。我听说,用寅时出生之人的血,可以压制心火,所以我想请夫人您帮这个忙。”
顾雪染猛地抬起眸,一瞬不瞬地盯着萧衍衡。
“夫君,您这是从哪里打听来的?”
萧衍衡眼神闪躲,随即又不耐烦起来。
“从一位老中医那里听来的。夫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柳小娘只需要半碗血,就可以好转,你不会不答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