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衡和柳如烟对视了一会儿,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
片刻后,他轻咳了一声,一脸不情愿。
“祖母,你让我去江南可以,但是您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萧老夫人皱眉。
“什么条件?”
她内心隐隐约约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萧衍衡挺直了腰背。
“我要带着柳小娘,一起下江南!”
萧老夫人闻言,立即火冒三丈。
“你离开了柳小娘会死吗。”
萧衍衡理直气壮。
“不会死。但是,柳小娘留在侯府,我不放心。您要是不答应,就算打死我,我也不会去江南。”
听完萧衍衡这番话,萧老夫人差点儿气得够呛。
容嬷嬷忙上前为她轻拍后背。
顺了顺气,萧老夫人只能无奈答应。
“行,我允许你带柳小娘去江南!”
萧衍衡立即躬身笑道:“多谢祖母成全!”
柳如烟也强撑着病体,起身,给萧老夫人福礼。
“别,还是躺着吧。免得跌了,伤了,阿衡又要说我这个祖母的不是了。”
萧老夫人不想在泽兰苑多待。
见萧衍衡答应了自己陪着顾雪染去江南,便在容嬷嬷的搀扶下,领着一群侍女走了。
柳如烟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也一点点地消失。
萧衍衡将她扶起,重新躺回床上。
“你嫁入侯府,正好没有出过门。这一回,正好带你去看看江南水乡。”
柳如烟面带愁容。
“这次割了姐姐这么多血,我要是和她同行,她会不开心?”
“她敢?”萧衍衡冷哼,脸上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
柳如烟叹了一口气。
“如何不敢?我可是听说,姐姐的兄长是做生意的,认识了不少江湖上的朋友。万一,他的兄长找人把我杀了,夫君,那我是不是再也不能见到你了?”
说到这里,柳如烟呜呜地哭了起来。
萧衍衡也不由得皱眉。
顾氏家族支系庞大。
既有走仕途的,也有经商的。
商政结合,让顾氏即使受了大皇子造反一案的影响,也只是元气大伤,并没有伤其根本。
这也是当初侯府为什么,要和顾氏联姻的原因。
在江南,就有顾雪染的大哥坐镇,主营丝绸、盐铁生意,其势力范围不可谓不大。
这样一想,萧衍衡也觉得,柳如烟说得对。
“放心,到时候,我会叫几个身手好的人,护我们一路安全的。”
柳如烟却还是忧心忡忡。
“夫君,我永远忘不了,姐姐割腕时看我的那个眼神。”
她边哭边抹眼泪,模样甚是可怜。
萧衍衡心疼地抱住柳如烟。
“你放心,若是顾雪染敢碰你一根手指,我就让她偿命!”
柳如烟紧紧地抱住萧衍衡,“夫君,你对我真好。”
萧衍衡轻轻抚摸柳如烟的青丝,“对你好,不是应该的吗。”
外面微风吹拂,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
“哎,奴婢就知道,那柳如烟真的要跟世子一起去江南了!小姐,你快想想办法。”
春华一阵抱怨。
秋实也是唉声叹气。
本以为,这次去江南,可以甩开柳如烟。
没想到,萧衍衡竟然死活都要带柳如烟,她们的算盘都打错了。
顾雪染倒是平静地对着铜镜梳头发。
“你们不必抱怨你,这一切都在我意料之中了。只要能回到江南,路上多两个人无妨。”
春华还是很生气。
“小姐,难道您就这么认命了吗。这柳如烟论家世、论人品、论相貌,哪一个比得过你?”
顾雪染把最后一个金钗,从头上取下,递给了秋实。
“谁说我认命了?”
铜镜中的顾雪染,眼神逐渐变得犀利。
在大盛,女子要和离,并不是那么容易。
除非,夫君有什么天大的罪过,女子才可以轻松和离。
仅仅是因为萧衍衡纳妾宠妾,顾雪染不足以有充分理由与他和离,哪怕她手上已经有了和离书。
顾雪染要做的是,让和离成为世人认可她的手段。
想到过几天就要回江南,她想到了宋玉。
翌日,一早,她便借着外祖父怀念的油头,出了城。
船只一点点地靠岸,她远远地就看到一个身穿玄一衣的男子,立在了窗前。
顾雪染屏退众人,自己进屋,直接上了二楼。
宋玉早就准备好了茶水等着。
白云漂浮,蓝天映在湖水上。
微风吹起屋内的白纱。
“过段时间,就要去江南了,给你送来了些吃食,省着点吃食。”
宋玉沉默勾唇。
他起身,给顾雪染倒了一杯茶。
“小娘子,倒是挺为我着想。”
顾雪染接过,抿了几口茶。
“应该的。这段时间,你保重。”
说完这句话,顾雪染就要起身。
宋玉抓住她的手,“小娘子,何必这么着急?许久不见,我们是不是该温存一番?”
顾雪染脸色一红,挣开他的手。
“今日有事,不能久留。”
“什么重要的事,让你舍得抛下我?”
宋玉重新扣住顾雪染的手腕,不让她离开。
顾雪染皱眉,看向眼前眼眸深处的男人。
“明日有重要的宴席。”
宋玉还是紧扣着顾雪染的手腕,不肯松开。
“宴席,什么大人物的宴席,让你这么重视?”
顾雪染再次甩开了宋玉的手。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
在顾雪染看来,宋玉不过是一个逃亡在外的浪子。
知道了明天是老侯爷的生日,又能如何。
他们的身份原本就不对等的。
“原来小娘子是觉得我不配?”宋说的话,有些酸涩。
顾雪染轻抚他的发鬓,神色复杂。
“不是这个意思,你好好地待在这里,躲避你的仇人。”
话落,顾雪染决然挣脱开宋玉的手,下了楼。
本来晴朗的天空,飘来了几朵乌云,天色瞬间暗了不少。
望着顾雪染上岸,再次坐上马车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宋玉叫来了王忠。
“查一查,明天到底是谁的生日宴席。”
“是,主子。”
坐着马车摇摇晃晃回到盛京城内时,天已经逐渐黑了下来。
顾雪染一进到侯府,就听下人说,柳如烟在香汀苑等着自己。
春华脸上立即露出嫌恶的表情。
“小姐,这女人来找你肯定没有什么好事。”
秋实提醒,“那个柳小娘嫁入侯府三年,不曾来香汀苑给小姐问安。今日这一来,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什么好心。”
顾雪染淡淡一笑。
“管她是因为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柳如烟坐在厅堂里,旁边站着张嬷嬷。
一见到顾雪染,柳如烟就轻轻咳嗽,脸色苍白地要强撑着起身,给顾雪染请安。
“姐姐。”
顾雪染却是用眼神示意秋实,赶紧把她搀扶起来。
“柳小娘,你我一同伺候世子,无需多礼。”
“那如此,便多谢姐姐了。”柳如烟边咳嗽边毫无所谓地坐下了。
春华见到她如此,心中来气。
但又不敢发作。
秋实也不禁皱眉。
顾雪染坐在主位上,云淡风轻。
“柳小娘不知找我何事?”
她笑着,温和地看向柳小娘,神态端庄,气度雍容。
这让柳如烟不禁暗暗吃惊。
以前的顾雪染,很容易被自己激怒。
这段时间,不管柳如烟做什么事,顾雪染始终一副冷静、自持的样子。
这让柳如烟,感觉到十分不安。
按照以往,顾雪染总会大骂、数落自己一顿的。
但顾雪染最近并没有。
她就算发脾气,也是有理有据,这让柳如烟频频败下阵来。
而且,萧衍衡最近看向顾雪染的眼神,也越来越不对劲。
顾雪染种种的变化,不得不让柳如烟,来探探她的口风。
柳如烟用手帕捂嘴,又是轻轻咳嗽了几声。
“姐姐,明天是老侯爷的生辰,我能和世子穿一样紫色的衣裳吗。”
她的话音一落,春华就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一个妾室,怎敢逾矩?”
顾雪染轻呵,“春华不得无礼。”
春华撇撇嘴,低下头,到底是不敢多言。
可张嬷嬷却不干了。
“明日老侯爷生辰要穿的衣裳,是经过世子同意了的。本来,小娘不必再来刻意问少夫人的,奈何她担心少夫人介意。”
顾雪染眸中闪过冷笑。
“嬷嬷,您说的是,既然世子已经容易了柳小娘着紫色衣裳。我又有什么意见呢。只要世子和柳小娘开心就好。”
柳如烟用帕子捂着嘴巴,一直在偷听。
当听到顾雪染,竟然同意了自己着紫色衣服时,不由得怔住。
就连一向不好说话的张嬷嬷,也是一愣。
春华、秋实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的眼神中,读出惊讶和愤怒。
“小姐不可!”她们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
在内宅之中,只有正妻,才可以着颜色亮丽的衣服。
只有妾室,不管是从衣服的布料,抑或是颜色,都不能胜过正妻。
这就是为什么,许多女子争破了头皮,都要做正妻的原因。
三媒六聘,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每个环节,都充斥着神圣的谨慎。
顾雪染是萧衍衡三媒六聘娶来的,在礼法上有着最权威的身份。
柳如烟一个妾室,竟然敢穿高贵艳丽的紫色,这就是在故意给顾雪染难堪。
张嬷嬷当然知晓其玄机。
她冷冷一哼,“主子们已经决定好的事情了,岂能容你们这些贱婢插嘴!”
柳如烟也看向顾雪染。
“姐姐,您若是不同意,我便去和夫君说,明日我就不穿紫色的衣服了。”
顾雪染淡淡一笑。
“妹妹,既然夫君让你穿,你便穿即可。我没有什么意见。”
柳如烟双眸露出窃笑,声音也不再像方才一样柔软,而是透出了一番戏谑和挑衅。
“姐姐,会不会生我气?毕竟,我只是一个妾室,但是夫君竟如此待我好,如此恩宠我。这会不会让阶级这个正妻,脸上无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