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曾经控制她的人，现在连进她的衣帽间都要先敲门，点菜前会反复确认她的喜好，每晚睡前都会小心翼翼地问是否可以拥抱她...
“我不知道该相信什么。”桑沐最终说道，“我的记忆，你们的描述，现在的感受...全都不一致。”
苏瑾握住她的手：“那就相信你的心。记忆会回来，但当它回来时，你已经足够强大去面对它。”
书房门开了，两位男士走了出来。傅云峥的目光立刻找到桑沐，眼中是掩不住的关切。
桑沐突然意识到，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在等待一个审判——等待她恢复记忆，然后决定是否再次离开他。
“该回去了。”傅云峥走到她身边，声音轻柔，“桑二爷晚上约了我们吃饭。”
返程的路上，雪又开始飘落。桑沐望着窗外，突然问道：“你在接受心理治疗？”
傅云峥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收紧，骨节泛白。“嗯。”他简短地承认。
“为了什么？”
长久的沉默后，他回答：“为了不再伤害你。”
这个坦诚让桑沐心头一颤。她转头看他，发现他的下颌线紧绷，眼角微微发红。
“我忘了那么多事，”她轻声说，“但身体好像记得。她伸出手，悬在他手臂上方，却没有真正触碰，“有时候你靠近，我会不自觉地紧张。但当你保持距离，我又会想念你的温度。”
傅云峥的呼吸变得粗重，车子缓缓停在路边。他转过头，眼中是赤裸的痛苦：“我会等你，不管需要多久。如果你永远想不起来，我们就创造新的记忆。如果你想起来了...”他的声音哽了一下，“我会接受你的任何决定。”
雪花落在挡风玻璃上，瞬间融化成水珠。桑沐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感受到他微微的颤抖。“苏苏说，你值得第二次机会。”
傅云峥闭上眼睛，将脸埋进她的掌心。“我不敢奢望...”
“嘘。”桑沐轻声制止他，“我们慢慢来，好吗？一天一天地来。”
暮色四合，车内的温度逐渐下降，但两人之间的某种坚冰似乎正在融化。
傅云峥重新发动车子，小心地驶入飘雪的道路。后视镜里，陆公馆的灯光渐渐远去，而前方，沐阳居的灯火正等待着归人。
回到沐阳居时，雪已经下得很大了。庭院里的石灯笼罩着一层柔软的雪帽，橘黄色的灯光透过雪幕，为归家的人指引方向。
傅云峥撑开一把黑伞，小心地护着桑沐从车库走到门廊，自己的右肩却落满了雪花。
“你的衣服...”桑沐伸手拂去他肩上的雪，指尖碰到他冰凉的脸颊，不由得皱了皱眉。
傅云峥微微低头，方便她动作，眼神温柔得像融化的雪水：“没关系。”
屋内暖气充足，桑二爷还没回来，管家说老爷子打电话来要和老友们多聊会儿，让他们先吃晚饭。
佣人端来热腾腾的姜茶，傅云峥接过后先试了试温度，才递给桑沐。
“谢谢。”桑沐捧着茶杯，看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雪，“今天...谢谢你带我去见苏瑾他们。”
傅云峥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足够近以示关心，又足够远不让她感到压迫。
“你想见谁都可以，”他轻声说，“随时告诉我。”
壁炉里的火苗噼啪作响，桑沐望着跳动的火焰，突然问道：“景淮哥...他现在怎么样？”
傅云峥的手指在茶杯上收紧了一瞬：“很好。他和沈清然就住在楚家老宅。”他顿了顿，“你想见他们？”
“嗯。”桑沐点头，“明天...可以吗？”
“当然。”傅云峥拿出手机，“我现在就联系。”
桑沐看着他低头打字时专注的侧脸，火光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投下细小的阴影。
这个男人曾经控制她的一切，现在却连安排一次拜访都要先征求她的同意。这种改变是真实的吗？还是另一种更隐蔽的控制？
“好了。”傅云峥放下手机，“明天下午三点，他们在家等我们。”
桑沐轻声道谢，突然觉得疲惫如潮水般涌来。
今天的拜访消耗了太多精力，那些闪回的片段、矛盾的叙述、隐藏的真相...她的太阳穴隐隐作痛。
傅云峥立刻察觉了她的不适：“头疼？要不要叫医生？”
“不用。”桑沐勉强笑了笑，“只是有点累。”
他起身去厨房，不一会儿端回一杯温牛奶和两片药片：“帮助睡眠的，苏芮留下的处方。”
桑沐接过药片，突然想起什么：“你今晚...睡哪里？”
傅云峥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随即恢复平静：“客房。除非...”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希望我回主卧。”
桑沐低头看着杯中的牛奶，乳白色的液面上映出自己模糊的倒影。“再给我点时间。”她轻声说。
“多久都可以。”傅云峥的声音坚定而温柔，“我等你。”
翌日清晨，雪停了。阳光照在积雪上，整个世界闪闪发光。
桑沐醒来时，发现床头放着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浅灰色的羊毛连衣裙和米白色大衣，正是她喜欢的简约风格。
旁边还有一张字条：「早餐在保温柜里，我出去处理一些事情，中午回来接你去楚家。需要什么随时打电话。——云峥」
这种体贴入微的照顾让桑沐心头一暖，同时又有一丝不安——他太了解她的喜好了，仿佛她的每个细节都刻在他脑海里。而她却对他知之甚少，这种不平等让她莫名烦躁。
中午傅云峥准时回来，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寒气。
他换了一身休闲些的装扮——深蓝色高领毛衣和黑色长大衣，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时柔和许多。
“吃过了吗？”他站在门厅处脱大衣，眼睛却一直看着桑沐。
桑沐点点头：“管家做了鸡汤面。”她犹豫了一下，“我穿这样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