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吴权于东岛陆上攻城略地、遭遇暗杀惊魂的同一时刻,由水师副都督管承率领的西路大军,正劈波斩浪,航行于四国岛周边那片蔚蓝而危机四伏的海域。他们的任务,是与盘踞在此的叛军残余水师力量,展开一场决定瀛洲制海权的关键战役。
管承麾下,乃是北汉此次跨海东征的水师绝对主力。数十艘经过都市牛利这位前倭国水军将领倾力协助、精心改良的“海鳅船”,构成了这支舰队的脊梁。这些战舰体型较倭国传统战船更为庞大,船体采用加固结构,吃水深沉,稳定性极佳。它们巧妙地结合了风帆动力与人力船桨,无论是在顺风时的疾驰,还是在无风或逆风时的灵活机动,都远胜倭国水师那些主要依赖桨橹、船体相对单薄的船只。高大的船楼提供了良好的了望视野和居高临下的攻击优势,船身包裹的熟牛皮和加固木板,则能有效抵御寻常箭矢和火攻。
而他们此番遭遇的对手,正是此前在东岛水域与吴权中路大军不期而遇、被北汉军那前所未见的火铳齐射惊走的那支叛军水师残部。他们仓皇退守至四国岛,本想依托岛屿复杂的海岸线和港口进行休整,构筑防线,却不料迎头撞上了管承率领的、规模更大、装备更为精良的北汉水师主力舰队。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然而,与北汉水师高昂的士气截然相反,此刻的叛军水师上下,早已是惊弓之鸟。东岛海战时那如同晴天霹雳般的连绵巨响、那弥漫战场刺鼻的硝烟、以及同伴在不明不白中浑身冒血、哀嚎倒下的惨烈景象,早已在他们心中烙下了难以磨灭的恐惧阴影。此刻,再度望见北汉水师那如同移动城堡般的海鳅巨舰,以及甲板上那些若隐若现、手持能喷吐雷电与火焰的“巫术武器”的北汉士兵,许多叛军水手未战先怯,手心冒汗,连握紧武器的力气都仿佛被抽空。
管承乃沙场老将,一生与水战为伴,经验何其丰富。他立于旗舰船头,锐利的目光瞬间便捕捉到敌军阵型散乱、旗号不彰、士气低迷的致命弱点。如此良机,岂容错失?
“传令!全军展开鹤翼阵,左右包抄,中路突破!床弩、拍杆准备!火铳手占据有利位置,听候号令!”管承沉稳有力的命令通过旗语和传令兵迅速下达。
霎时间,北汉舰队如同苏醒的巨兽,迅速变换阵型。庞大的海鳅船凭借其无与伦比的体量和坚固结构,如同海上战车,直接蛮横地冲向叛军那显得孱弱不堪的船阵,意图进行最直接的冲撞和碾压。同时,部署在大型战舰船舷两侧的床弩,那粗如儿臂的弩箭被绞盘缓缓拉开,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瞄准了敌船的桅杆、船帆或水线部位;沉重的拍杆也被水手们合力抬起,蓄势待发,准备在接舷时给予敌人毁灭性打击。
然而,真正让叛军魂飞魄散的,还是那熟悉而又恐怖的声音!
当双方船只进入中近距离,叛军水手们惊恐地看到,北汉战舰的甲板女墙后,再次伸出了一排排黝黑的铁管。
“砰!砰!砰!砰——!”
爆豆般密集而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再次毫无征兆地响彻海面!一团团白色的硝烟从北汉船队中升腾而起。尽管在颠簸的海面上射击精度大打折扣,但那雷鸣般的巨响、刺鼻的硝烟味,以及身边不时被铅弹击中、血花飞溅惨叫着跌入冰冷海水的同伴,都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叛军水师本已摇摇欲坠的最后一丝抵抗意志。
这已非势均力敌的战斗,更像是一场装备和士气双重碾压下的屠杀。叛军水师的船只,在海鳅船的猛烈冲击下,木质船体如同蛋壳般脆弱,不断被撞得支离破碎,缓缓沉没;有的则被北汉水兵抛射的火箭和火罐引燃,化作一团团在海面上熊熊燃烧的篝火,浓烟滚滚,映照着落水者绝望挣扎的身影。叛军士兵试图用他们惯用的弓箭进行还击,但稀稀落落的箭矢,大多无力地钉在北汉战舰厚重的船板或护甲上,偶有射中人员,也难以造成致命伤害,与北汉火铳那恐怖的威慑力和杀伤力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海面上,哭喊声、哀嚎声、船只破碎声、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与火铳的轰鸣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残酷的战争交响曲。
眼见败局已定,突围无望,继续抵抗下去唯有全军覆没、葬身鱼腹的下场,残余的十几艘较为完好的叛军战舰,终于艰难地、几乎是带着屈辱地,升起了表示投降的白旗,桅杆上那曾经代表反抗的旗帜无力地降下。
四国岛周边这片关键海域的战事,就此以一种近乎戏剧性的速度落下帷幕。北汉水师凭借装备、战术和士气的绝对优势,以自身极小的代价,几乎全歼了叛军最后赖以维系的水上机动力量,彻底掌握了瀛洲周边广阔海域的制海权。
这一决定性的胜利,意味着四国岛自此成为一座真正意义上的孤岛。岛上的叛军残部,再也无法从海上获得任何兵员、物资的支援,也断绝了他们从海上撤离逃窜的最后希望。这为接下来管承挥师登陆、犁庭扫穴般平定四国岛,扫清了最大的障碍,铺平了道路。
整个瀛洲战局的天平,随着西路水师的大捷,已然不可逆转地、彻底地倾向了北汉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