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丝绳厂的职工们,逐一前来领取了补发的工资,千恩万谢地离开。
陈小凡又让冯俊堂跟发生车祸的那一家,谈好抚恤金事宜,一次性发放,风波算是彻底结束了。
冯俊堂跟李运良两位厂长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对陈小凡道:“老板,这些年我一直对职工们心怀愧疚,觉得对不起大家。
今天您给他们补发了工资,也算是替我们两个解了套。
晚上我去酒店定一桌,请您无论如何要赏光。
吃完这顿饭,我们俩卸下了担子,明天也得出去找份活计,来养家糊口了。”
他们两人觉得,既然职工欠薪发完,人员都已经遣散,这个厂也该散摊子了。
李运良苦笑道:“老板,不怕您笑话,这几年我们连看大门的都顾不起,又唯恐厂里这仅剩的一点设备,被人偷走。
我跟老冯就轮流来看门,总算是连颗螺丝钉都没丢。
现在这些资产都是您的了,想怎么处置,您自己定吧。
我们两个就像生产队的驴,现在也该解套,为自己家着想了。”
冯俊堂脸上也流露出一丝苦涩,叹口气道:“这些年我一直在厂子里看着,顾不上赚钱,老婆都快要跟我打离婚了。
现在总算有时间出去挣钱养家。”
陈小凡好奇道:“你们两个出去,准备做什么工作?”
冯俊堂道:“我没别的手艺,年轻的时候跟我爹刷过墙,我去给装修队刷大白,一天还不得挣个五十块钱?”
李运良笑道:“你还有这刷大白的手艺,我是什么都不会,出去只能蹬三轮,卖苦力。
不过去人力市场好好等活儿,一天也能赚五十块钱吧?”
陈小凡听了这颓废二人组的话,笑了笑道:“敢情你们俩把这破厂丢给我,然后都想溜号?
我刚才大略看了一下,这厂里除了那几块破铁疙瘩,还有什么值钱东西?
难道这就值两千万?”
冯俊堂跟李运良听了这话,不由瞠目结舌。
冯俊堂纳闷儿道:“老板,这厂里要是有值钱东西,我不早就卖了发工资,还至于困难到让职工去信访?
您接手之前,不会不知道这厂里的资产情况吧?”
李运良挠了挠后脑勺,满头雾水道:“您不会觉得,厂里的资产还够两千万?
市里协调你来接手,本意就是让您出钱解决问题。
这件事跟我们两个可没关系。
我们可没有骗您的意思。”
陈小凡看两人紧张的样子,嘴角微微一翘道:“我没有追究你们两个的责任。
我只是觉得,既然有这么大的厂区,有现成的设备,又有现成的技术工人,为什么不利用起来,继续生产?”
冯俊堂李运良二人听了这话,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冯俊堂道:“老板不要,千万不要。
这钢丝绳产业太过于小众了,市场早已经趋于饱和。
我们厂的设备和工人技术,必须足额足量,没法偷工减料,所以永远竞争不过市面上那些小厂。
您这两千万算是给我们解决了困难,我们很感激您。
但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您,继续拿钱打水漂啊。”
李运良道:“老板您是好人,把钱投到哪个方向都行,但就是不要想着把这个厂救活。
这个厂也救不活了。
若是继续投钱,真跟老冯说的那样,就是打水漂。”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极力反对陈小凡重新生产。
陈小凡最后生气了,板着脸道:“我乐意拿钱打水漂行了吧?
有钱难买我乐意。
西山集团有的是钱,就算紧着这厂亏损,能亏多少钱?
你们两个不止哪儿也不能去,要继续留下来给我做厂长,而且你们还要负责,把所有技术工人都给我叫回来,明天上午九点在这里召开职工会。
少一个,我就去公安局报案,告你们俩诈骗。”
他说完,上车走了。
冯俊堂跟李运良对视一眼,感到不可思议。
这个年轻老板竟然如此固执,要重启生产线。
将来把材料买来,人工费电费付上,产出的产品卖不出去,必然又要赔不少钱。
两人站在原地抽了半根烟,冯俊堂咬了咬牙道:“既然他不听劝,执意要扔钱,咱们也不管了,就由着他吧。
反正亏也是亏他的钱,去把技术工都找回来吧。”
李运良担忧道:“要是再亏了,又欠下员工工资和水电费该怎么办?”
冯俊堂道:“不用担心,咱们已经提醒过他,但他执意不听,咱们也算仁至义尽了。
将来真亏了钱,他西山集团财大气粗,反正也亏得起。”
……
第二天,陈小凡准时来到钢丝厂的会议室。
冯李二人提前到来,已经将整个会议室打扫了一番。
被叫过来的技术工有五十多人。
他们昨天都已经见过陈小凡,知道是这个青年接手了钢丝绳厂,给他们发了工资,所以大家都对陈小凡非常尊敬。
陈小凡坐在最中间的位置,随便问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道;“大叔,你下岗之后在做什么,一个月能挣多少钱?”
那男人憨得笑道:“我在厂里的时候是高级技工,但下岗之后啥都不是。
我出去给人蹬三轮,搞运输。
这个活儿不怎么稳定,平均一个月也就八百多吧。”
陈小凡又看向他下首的一个三十来岁的妇女。
那妇女主动答道:“我以前在厂里是编花组组长,后来厂子不行了,我就在一中门前卖小吃,除去刮风下雨天,每月累死累活,也就剩八百来块钱吧。”
陈小凡眼神继续往下看,那是一个看上去颇为年轻的少妇,打扮非常入时,脸上化着淡妆,皮肤白皙,五官姣好。
那女人韩秀芬道:“我在按摩院工作,一个月也就一千出头。”
在场众人哄堂大笑。
有青年不怀好意道:“韩秀芬,您都去按摩院上班了,一个月才一千出头?
是一个礼拜一千多吧?
我们又不冲你借钱,你哭什么穷啊?”
韩秀芬瞪一眼那青年道:“在按摩院里要是能放得开,任由那些男人毛手毛脚,甚至裤带松一松,一个礼拜一千多都是少的。
那不就是卖Ac么?
我可不干那事,谁要碰我一下,我张口就骂,伸手就打。
就这样久而久之,找我按的越来越少了。
所以一个月只能赚一千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