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道里的风突然打了个旋儿,混着铁锈味的潮湿气扑在林夜后颈。
他后颈的雷纹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右手下意识按在腰间——那里别着老乞丐给的钉鞋钉,此刻正像活物般在布料下蠕动。
\"有动静。\"张昊的手指猛地顿在键盘上。
他的程序员眼镜片蒙了层雾气,鼻尖沁着细汗,\"西南角监控画面花了。\"话音未落,地下室尽头的水泥墙传来闷响,像是有人用钝器一下下砸门。
林夜弯腰捡起地上的砖块——方才和唐婉儿拆砖时崩落的碎块,此刻在掌心硌出红印。
他望着张昊电脑屏幕上跳动的雪花点,喉咙发紧。
上周为了抗火魔强行提升4级天劫吐的血,此刻似乎又在喉咙里泛起铁锈味。
苏瑶擦他嘴角时的眼泪、唐婉儿摔在他床头的退烧药盒,突然在眼前闪过。
\"退到我身后。\"他侧过身,挡住张昊的方向。
雷纹从后颈窜到耳后,皮肤表层浮起细碎的蓝色电弧,\"张昊,把干扰器频率调到112.7,他们的通讯肯定用这个。\"
\"明白!\"张昊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眼镜滑到鼻尖也顾不上推,\"上次黑进他们论坛时截过频段,这次绝对能——\"
\"轰!\"
最后半句话被撞门声碾碎。
地下室锈蚀的铁门轰然倒地,扬起的灰尘里,陆小棠的身影最先显出来。
她穿着学校的蓝白校服,领口却被撕开道口子,露出锁骨处青紫色的咒文。
曾经总挂着甜甜笑意的脸此刻像被抽干了生气,眼白泛着浑浊的灰,手里握着根骨节嶙峋的木杖,杖头嵌着颗猩红的珠子,正滴着粘稠的黑血。
\"学长。\"她开口时,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着金属刮擦般的刺响,\"你们不该来的。\"
跟在她身后的五个邪教成员鱼贯而入。
他们穿着黑色长袍,脸上蒙着绣着骷髅的面罩,手里的匕首泛着幽蓝寒光——那是淬了尸毒的。
为首的高个男人甩了甩匕首,刀尖指向林夜:\"小子,识相的把命交出来,省得遭罪。\"
林夜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能听见后颈雷纹在皮肤下发出细碎的爆裂声,那是天劫等级在自动攀升。
3级,4级,当雷纹蔓延到锁骨时,他猛地咬破舌尖——不能再升了,苏瑶的眼泪还烫着手背。
\"张昊,干扰!\"他低喝一声,右手猛地挥出。
蓝色电弧从指尖窜出,像条活过来的蛇,\"噼啪\"炸在高个男人脚边。
男人惨叫着踉跄后退,军靴底的橡胶被灼出焦痕。
与此同时,张昊的电脑发出刺耳的蜂鸣声,邪教成员的对讲机同时炸开刺啦声,那个沙哑的男声突然变成尖锐的女高音:\"救我——救我——\"
陆小棠的木杖重重砸在地上。
猩红珠子突然爆出黑雾,腐肉般的腥臭味瞬间填满地下室。
黑雾里传来婴儿啼哭般的呜咽,林夜的皮肤被黑雾擦过的地方立刻泛起红疹。
他咬着牙又挥出一道雷,却见黑雾像活物般扭曲,将雷电裹成个蓝色光球,\"砰\"地炸在天花板上,碎石簌簌落下来。
\"这是......\"林夜的额头沁出冷汗。
他见过邪教的邪术,但能吞噬天劫的黑雾还是头回见。
后颈的雷纹突然剧烈发烫,烫得他差点栽倒——这是天劫在示警,危险等级远超预期。
\"林小子!\"
苍老的喝声像重锤砸在耳膜上。
地下室角落的阴影突然被撕开道口子,老乞丐柱着根青竹杖跨进来。
他还是那身洗得发白的灰布衫,左袖管空荡荡地垂着,可此刻周身却像罩着层淡金色的光,连乱蓬蓬的白发都泛着细碎的金芒。
\"老东西!\"高个男人骂了句,挥着匕首冲过来。
老乞丐连眼皮都没抬,竹杖在地上轻点。
男人的匕首突然\"当啷\"落地,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虎口处裂开道血口,正往外渗黑血,\"你、你使了什么妖法?\"
\"妖法?\"老乞丐嗤笑一声,竹杖指向陆小棠,\"小姑娘,你身上的血咒该解了。\"话音未落,竹杖顶端突然爆出刺目白光,像把无形的刀劈向黑雾。
黑雾发出尖啸,瞬间被撕成碎片,露出陆小棠惨白的脸。
她木杖上的猩红珠子\"咔\"地裂开道缝,黑血顺着杖身往下淌,滴在地上冒起青烟。
\"退!\"陆小棠突然尖叫。
她的瞳孔里闪过丝挣扎,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拼命往外钻,\"快走......封印要——\"
\"闭嘴!\"高个男人抄起地上的匕首,狠狠扎进陆小棠的小腿。
鲜血溅在林夜鞋面上,他看见陆小棠的身体猛地抽搐,眼里的挣扎瞬间被浑浊的灰取代。
她举起木杖,裂开的珠子里渗出更多黑血,在空中凝成个扭曲的鬼脸。
老乞丐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转头看向地下室最深处——那里有块用红漆画满符文的石板,此刻石板边缘正渗出黑色雾气,像无数条细蛇在地面游走。
林夜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听见石板下传来铁链崩断的脆响,一声,两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挣开最后一道枷锁。
\"封印松动了。\"老乞丐的声音沉得像块石头。
他竹杖上的金光开始变得不稳,\"林小子,把钉鞋钉贴在石板四角,快!\"
林夜摸出腰间的钉鞋钉。
钉子烫得几乎握不住,可他还是咬着牙冲向石板。
身后传来邪教成员的喊杀声,陆小棠的木杖再次举起,黑雾裹着鬼脸扑面而来。
他能听见张昊的电脑在尖叫,能听见老乞丐的竹杖与黑雾相撞的闷响,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擂鼓——
但最清晰的,是石板下那声低沉的嘶吼,混着铁链断裂的脆响,正从地底深处,缓缓,缓缓,升上来。
石板下的嘶吼混着铁链崩断声,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在林夜神经上反复拉扯。
他攥着钉鞋钉的手沁出冷汗,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那钉子此刻烫得像刚从熔炉里捞出来,每往前一步都像握着块烧红的炭。
“林夜!左边!”张昊的喊声响得破了音。
林夜余光瞥见高个男人举着淬毒匕首扑来,后颈雷纹瞬间窜上手腕,蓝色电弧“噼啪”炸响。
男人的匕首刚碰到他衣角就被电得弹飞,整个人撞在墙角的铁架上,货架上的汽油桶“哗啦啦”砸下来。
但这只是个开头。
陆小棠木杖上的猩红珠子裂开的缝隙里,黑血正像活物般扭动着凝成蛇形,嘶嘶吐着信子缠向林夜脚踝。
他咬着牙旋身避开,却见另一个邪教成员从阴影里窜出,手里的短刀直奔他后心——那是方才被老乞丐震落武器的小个子,此刻眼睛红得要滴血,显然被邪术催了命。
“滚开!”林夜低喝,雷纹顺着右臂炸出尺长电弧。
电流裹着灼焦味劈在小个子胸口,男人闷哼着飞出去,撞在地下室斑驳的水泥墙上,半天没动静。
可他刚松口气,就听见“咔”的脆响——
是封印石板。
林夜猛地转头。
方才被老乞丐劈开的黑雾里,石板边缘的红漆符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成灰白,裂纹像蛛网般从中心蔓延到四角。
他甚至能看见裂纹下翻涌的黑雾,像无数只无形的手在抓挠石板表面。
“结界要撑不住了!”老乞丐的竹杖突然爆出刺目金光,却见那金光刚触及黑雾就被腐蚀出一个个破洞。
他左袖管因用力而剧烈晃动——那截空荡荡的袖管里,林夜曾听他说过是为封印某只水妖断的臂,此刻却渗出暗红血渍,在灰布上晕开小团污渍。
“张昊!干扰器给我接老乞丐的术法频率!”林夜突然大喊。
他后颈雷纹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四级天劫的力量在血管里横冲直撞——苏瑶替他擦血时的温度还记在皮肤上,唐婉儿摔在床头的退烧药盒此刻正浮现在眼前。
他咬了咬牙,又往上提了半级——五级,寒冰天劫的凉意混着雷电的灼痛在体内翻涌。
“明白!”张昊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起,眼镜滑到鼻尖也顾不上推。
他扯下脖子上的耳机线缠在电脑接口上,屏幕蓝光映得他脸色发青:“112.7频段已经锁死,老乞丐的术法波动……找到了!现在同步干扰器!”
老乞丐的竹杖突然亮得刺眼。
原本被黑雾腐蚀的金光重新凝聚成实质,像道金色幕墙横在石板前。
林夜趁机冲向石板,钉鞋钉在掌心烫出水泡也顾不上,指尖雷光包裹着钉子“噗”地扎进石板左下角——符文突然泛起红光,像被浇了热油般滋滋作响。
“右边!”老乞丐暴喝。
林夜转头的瞬间,陆小棠的木杖已经砸来。
他本能地抬臂格挡,寒冰天劫的凉意顺着手臂炸开,在皮肤表面结出层薄冰。
木杖砸在冰面上,“咔”地裂开道缝,黑血溅在冰面立刻冒起青烟。
“学长……”陆小棠的声音突然变轻了。
林夜看见她眼底的浑浊灰雾正褪去一角,露出从前那个会在社团活动时给他递水的小姑娘的影子。
她木杖上的猩红珠子“啪”地碎成两半,黑血顺着指缝往下滴,“他们……要放出来的是……是……”
“闭嘴!”高个男人不知何时爬起来,手里多了把喷子。
他红着眼扣动扳机,钢珠混着火药味扑面而来。
林夜本能地侧身,左肩顿时传来火辣辣的疼——两颗钢珠嵌进肉里,血立刻浸透了校服。
“林夜!”张昊的喊声响彻地下室。
林夜咬着牙甩出第三枚钉鞋钉,精准扎进石板右上角。
雷光顺着钉子窜入石板,符文红光猛地暴涨,裂纹竟被暂时止住了。
老乞丐的竹杖突然发出脆响。
林夜转头,看见他白发下的额头全是冷汗,竹杖顶端的金漆正在剥落——那是术法透支的征兆。
“剩下两个钉子!”老乞丐喘着气,“快!”
林夜抹了把脸上的血,最后两枚钉鞋钉已经攥得发烫。
他盯着石板剩下的两个角落,后颈雷纹疯狂跳动——这是天劫在警告他,五级状态再维持下去,寿命消耗会提前催发咳血。
可此刻石板下的嘶吼已经近在咫尺,像是有什么东西正贴着石板底面,用指甲一下下抓挠。
“张昊,干扰器给我加大输出!”林夜冲向最后两个角落,“把他们的通讯全搅成噪音!”
“收到!”张昊的电脑突然爆出刺耳的蜂鸣,邪教成员的对讲机同时炸开婴儿啼哭、女人尖叫、电流杂音。
高个男人捂着耳朵踉跄后退,喷子“当啷”落地。
小个子邪教徒抱着头撞墙,嘴里喊着“别过来”。
林夜抓住最后机会,两枚钉鞋钉“噗噗”扎进石板剩余两角。
雷光顺着钉子窜入石板,整座地下室突然剧烈震动。
红漆符文重新泛起刺目红光,黑雾被逼得缩回裂纹里,石板下的嘶吼声猛地拔高,又渐渐弱了下去。
陆小棠突然瘫坐在地。
她校服上的咒文正在消退,原本浑浊的眼睛恢复了清亮,却泛着水光:“对……对不起,学长……”
老乞丐的竹杖“啪”地砸在地上。
他佝偻着背咳嗽,金芒彻底消散,左袖管的血渍已经洇成巴掌大的暗红斑。
林夜冲过去扶住他,这才发现老人的手冷得像冰:“您……”
“无妨。”老乞丐摆了摆手,目光扫过倒在地上的邪教成员,“他们只是弃子。”他指了指陆小棠颈间淡去的咒文,“这丫头被下了血契,方才那声‘封印要’,怕是想说‘封印要破’。”
林夜低头看向石板。
裂纹虽被钉鞋钉暂时止住,但红漆符文仍在缓缓褪成灰白。
他摸了摸左肩的伤,血已经止住,可后颈雷纹还在发烫——五级天劫的反噬开始了,喉咙里泛起熟悉的铁锈味。
“邪教的目标不是你。”老乞丐突然说,“他们要放的东西,二十年前我在昆仑山见过。当时有个疯道士说,那东西是‘天道的伤口’,专吞天劫之力。”他浑浊的眼睛突然锐利起来,“他们选在你提升天劫等级时动手……怕不是巧合。”
张昊走过来,把电脑塞进背包。
他推了推眼镜,屏幕蓝光映得他脸色发白:“刚黑进他们临时通讯,有段语音被我截到了。”他调出录音,里面是个沙哑男声:“计划b启动,陈教授那边……必须拿到笔记。”
林夜的瞳孔缩了缩。
陈教授是学校考古系的,上个月还在社团讲过“商周祭祀遗址”的课。
他突然想起三天前在图书馆,陈教授抱着个牛皮纸袋匆匆离开,看见他时欲言又止的模样。
“得去陈教授那。”林夜抹了把脸上的血,“现在。”
老乞丐摇头:“凌晨三点,教授住教职工公寓。”他从怀里摸出个铜铃,塞给林夜,“带着这个,遇到危险摇三下。”
张昊已经背起电脑包:“我黑了学校监控,后巷的铁门没锁。”他推了推眼镜,语气里又带上了惯常的自信,“这次绝对能绕开保安。”
林夜把铜铃塞进裤兜。
他看了眼瘫在地上的陆小棠,又看了看逐渐安静的石板,喉咙里的血终于还是涌了出来——他抹了把嘴,血在指尖绽开,像朵狰狞的花。
“走。”他说。
地下室的通风管道又开始灌风,混着铁锈味的潮湿气扑在三人后颈。
远处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
林夜踩着满地碎砖走向出口,余光瞥见陆小棠正蜷缩着发抖,像只被暴雨打湿的猫。
他顿了顿,终究没回头——
陈教授办公室的灯,此刻正透过教职工公寓的窗户,在晨雾里发出昏黄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