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细雪掠过尸横遍野的山谷,第三师师长陆沉的轮椅碾过满地残骸,在一块烧焦的坦克残骸前停下。他伸手轻抚冰冷的钢铁,上面还留着先锋部队战士们挣扎时留下的血手印,喉咙像是被碎冰堵住:“李岩,从各连抽五百人打扫战场,救治伤员。其余兄弟,随我即刻出发,哈尔滨的仗还没打完!”
参谋长李岩裹紧染血的军大衣,望着面色憔悴的战士们:“师长,大伙三天两夜没合眼了,要不要……”“来不及了!” 陆沉猛地转动轮椅,碾过一截断裂的刺刀,“听,城里的枪声还没停!那些还在拼杀的兄弟,每多撑一分钟,都在拿命给我们争取时间!”
晨光中,4537 名幸存者缓缓集结。他们的军装破碎不堪,缠着绷带的手臂还在渗血,却依然站得笔直。二营营长周刚拄着断枪走到陆沉面前,沙哑着嗓子说:“师长,二营原本一千二百人,现在…… 只剩八十三个了。但只要还有一口气,我们就跟着您杀进哈尔滨!” 陆沉抬头看着这支残师,眼眶泛红,重重地点了点头。
清扫战场的士兵们动作机械而沉重。担架员小心翼翼地抬起尚有气息的伤员,医疗兵跪在雪地上,用冻僵的手为濒死的战士注射最后一支吗啡。“坚持住!到了哈尔滨就能治!” 一名卫生员握紧伤员的手,可对方的瞳孔已渐渐涣散。负责收集武器的战士弯腰捡起散落的枪支,忽然摸到某个口袋里硬物,掏出一看,是半截冻硬的窝头,背面用刺刀刻着 “给俺娘” 三个字,他的手瞬间颤抖起来。
当清扫部队将战友遗体排列整齐时,陆沉让副官拿来烈酒。他艰难地起身,拄着拐杖走到尸身前,挨个为每具遗体擦拭脸上的血污,将酒洒在他们胸前:“兄弟们,安心走吧。等赶走倭军,我一定带你们回家……” 话未说完,泪水已滴落在战士结冰的睫毛上。
前往哈尔滨的路上,队伍寂静得可怕,只有军靴踩碎薄冰的声响。三团仅剩的机枪手陈大牛背着牺牲战友的孩子,那孩子才五岁,瞪着惊恐的大眼睛问:“叔叔,我爹什么时候醒啊?” 陈大牛别过头,声音发颤:“等打完仗,你爹就带你去买糖葫芦……”
经过八个小时的急行军,哈尔滨的城墙终于出现在视野中。城头飘扬的抗倭联军红旗让战士们精神一振,但当他们看到城墙下堆积如山的尸体时,脚步又变得沉重。陆沉的轮椅碾过还未凝固的血迹,朝着市政厅方向疾驰。
市政厅内弥漫着浓烈的硝烟与血腥味。苏隐浑身是血地靠在残破的立柱上,手中的枪还在冒烟。当他看到陆沉带着残部冲进大厅时,眼眶瞬间红了:“陆师长!你们……”
陆沉费力地挺直腰板,敬了个标准的军礼:“第三师…… 应到三万两千人,实到四千五百三十七人,前来报到!” 他转动轮椅,指向身后衣衫褴褛的战士们,“这些兄弟,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
苏隐大步上前,紧紧握住陆沉的手:“我在指挥部听到山谷方向的枪声突然减弱,就知道你们成功了!快说说,这一路怎么打的?”
陆沉从怀中掏出染血的作战地图,展开时,几片凝固的血痂簌簌掉落:“先锋部队遭遇倭军两个联队,一、二、三团和装甲营…… 几乎全军覆没。” 他的声音突然哽咽,指着地图上山谷的标记,“赵铁虎团长抱着炸药包和倭军坦克同归于尽,王雷营长临死前还攥着倭军军牌……”
“我们后续部队赶到时,倭军正要突破防线。” 李岩补充道,眼中满是悲戚,“当时炮兵团只剩最后五发炮弹,三营的战士们就用刺刀、用牙齿,生生把倭军拖在山谷里整整十二个小时!”
苏隐的拳头重重砸在墙上:“好!好样的第三师!你们这一仗,救下了哈尔滨城里上万兄弟的命!” 他看着陆沉轮椅上凝固的血渍,“可你…… 伤得重不重?”
陆沉摇摇头,摸出妻子的照片轻轻擦拭:“我这条命,早就该留在喜峰口了。只是看着这么多兄弟倒下……” 他声音颤抖,“苏司令,战后我想亲自去给他们的家人报信,告诉那些爹娘,他们的儿子,都是顶天立地的英雄!”
市政厅外,夕阳将满地残骸染成金色。幸存的战士们互相搀扶着坐在台阶上,他们太累了,却没有一个人闭眼 —— 因为他们知道,只要倭军还在,这场战争就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