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打更人的梆子声漫过街市。
两条暗巷交汇处的死角里,青苔斑驳的砖墙渗出阴冷湿气。
月光在瓦楞间凝成惨白的霜。
两个身影如鬼魅般悄然伫立。其中一人黑色劲装裹身。另一人半张脸隐在鸦青面巾之下,只露出一双闪着精光的眼睛......
“说吧,需要我做什么?”蒙面人声音清冷,率先打破沉默。
黑衣人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把孙千做掉!”
蒙面人闻言愣在原地。
“一百两黄金!”黑衣人踢了题脚边的木箱,金锭碰撞声在巷道里格外清脆。
“只要你办成此事!”
“便给你一百两黄金!”
蒙面人依旧沉默,似在权衡着利弊。
黑衣人喉间溢出轻笑:“那可是黄金!一百两黄金!足够你过上好几辈子的富裕生活了!”
黑衣人说着。
从怀中掏出一包毒药,不由分说地拍在蒙面人掌心。
蒙面人眼中忽地闪过一抹狠厉:“好!”
可紧接着。
他又皱起眉头,将那包毒药推了回去,“不过不能用毒!”
“世子府上膳食查验规制甚严、流程繁复,根本没机会下毒!”
“我自有办法除掉他!”
黑衣人愣了愣,随即点点头,“那我就静候佳音......”
二人达成交易。
各自离去。
消失在茫茫黑夜里......
......
......
三条街外的世子府偏房内。
孙千正被噩梦魇住——破庙佛像后的黑影举着账本狞笑......
吱呀——
门轴转动声惊得孙千猛然坐起,正好对上了蒙面人那双冰冷的眼睛。
蒙面人举起手中的刀子,窗外映着摇曳的树影,恍若无数鬼手欲攫人而噬。
“你去死吧!”
寒芒破空的刹那......
廊下突然炸开一声暴喝:“拿下!”
江玉乘广袖翻飞踏月而来。
房间外也响起噼里啪啦的脚步声。显然是林羽带着那一队禁军围了过来......
蒙面人还算冷静。
他清楚对于江玉乘来说,孙千还不能死。
当机立断,一把擒住孙千,将其牢牢挟制在身前,与江玉乘形成对峙之势。
孙千这才从噩梦中回过神来,可此时脖颈间已被锋利的刀刃贴上。
寒意顺着肌肤传遍全身。
他惊恐地瞪大双眼,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王康他们也被这边的声响惊动,匆匆来到江玉乘身边。
蒙面人冷哼一声。
将刀子紧紧抵在孙千的脖子上,一步一步往门外退去。
江玉乘手中昭刃反射着冷月寒光,“你逃不掉的,茯苓!”
蒙面人听到这句话。
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刀,抵在孙千脖子上的力度又加重了几分。
“世子,您说什么呢?”王康等人呆立当场,还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差错。
江玉乘伸手指向蒙面人,斩钉截铁道:“她就是茯苓!”
“怎么可能!”王康和林羽等人环顾四周,发现确实只有茯苓不在。
这才重新将目光汇聚到蒙面人身上。
并不是他们认不出这蒙面人的身影,只是还抱有一丝不该有的希望罢了......
“在立案时我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江玉乘剑眉轻蹙,“就是先入为主了,轻信了茯苓姑娘那梨花带雨的证词,竟忘了多方核实案发现场究竟有几人!”
“直到扮鬼诈出孙千后......”
“我才知道案发现场竟有两名行凶者!”
江玉乘顿了顿,继续道:“我曾和茯苓姑娘反复确认过,行凶现场到底有几人?茯苓姑娘说只有孙千一人行凶!”
“之后我又详细问了那乞丐,他虽没看清脸,却记得孙千使左手刀,还有一人扯住死者发辫往地上撞,这等协同作案的手法,怎会是单人所为?”
江玉乘转头问向林羽:“你可记得,茯苓姑娘第一次录口供时如何说的?”
“她说......孙千左手握刀,直刺向死者心口。”林羽低声接话,目光如刀剜向蒙面人。
“对了,她连「左手」这种细节都记得清楚,却独独漏了「有人从后压制死者」的关键动作。”江玉乘忽然笑了,“这世上哪有目击者能看清刀刃方向,却看不见旁边站着个大活人?”
蒙面人身体微颤了一下。
但她依旧强装镇定。
江玉乘从袖中抖开半幅舆图,“茯苓姑娘当时说是跟着爹爹去上山采药的?可上山的路应该是往城北走才是。”
“城北官道到青螺山,何须经过城南破庙?”
“案发当日你却偏要绕二十里路去城南采药。”他指尖重重戳在舆图上破庙标记,“是去见孙千,还是去毁尸灭迹?”
江玉乘说着突然逼近半步,“茯苓姑娘你作何解释?”
蒙面人呼吸有些乱了,将手中刀刃在孙千颈侧压出细痕。
江玉乘并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而且茯苓姑娘是怎么知道死者是孙千情妇这么精准的信息的呢?”
“就连京兆府的卷宗上都没这么准确的记载!”
“唯一的可能就是茯苓姑娘你知道内情!”
听到这儿。
蒙面人终于扯下黑布。
露出那张熟悉的脸——果然是茯苓!
王康难以置信地看着茯苓,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茯苓狞笑一声。
眼神怨毒的看向江玉乘:“你就凭这些推测?”
江玉乘脸上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当时悬赏孙千情妇的消息时......”
“有人说茯苓姑娘与孙千有染,我还不信。”
“现在想来,是我太相信你了!”
江玉乘目光陡然变得深邃起来,似是能看穿一切。
“加上李账房后面透露的一条关键信息——孙氏盐行的账本!”
“所以我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江玉乘深吸一口气。
然后一字一顿地说:“杀李账房的女儿,你和你爹爹,应该都有参与吧!?”
茯苓脸色一变,但并未言语。
江玉乘继续开口:“孙千咬死不说的另一个行凶者就是你爹爹。”
“这也是为什么你爹当时这么快就被斩首的原因!”
“因为他本来也就是行凶者之一!”
“孙千之所以咬死不说,是因为你手上掌握了他们孙氏盐行的秘密!”
“而你之前又遭人暗杀......”江玉乘紧盯着茯苓:“最大的可能就是——那个账本在你手上!”
此话一出。
茯苓的瞳孔骤缩了一下。
孙千也猛然抬头,眼中闪过惊惶。江玉乘这话戳中了他的痛处——那账本,确实在茯苓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