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
李大夫把完脉,脸色凝重:“少夫人,大少爷这是旧疾复发,加上劳累过度,气血逆冲所致。”
他顿了顿,“老朽开几副药,但……”
“但什么?“沈昭宁追问。
李大夫叹了口气:“大少爷这身子,怕是经不起太多折腾了。”
沈昭宁指尖一颤,强自镇定道:“有劳李大夫。”
待李大夫退下,萧临红着眼眶凑过来:“少夫人,主子他……”
“去煎药。”沈昭宁打断他。
“另外,派人去告诉侯爷,就说大少爷旧疾发作,需要静养,近日不便见客。”
萧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领命而去。
手上有了事情做,就不会那么焦虑。
屋内重归寂静。
沈昭宁坐在榻边,看着萧砚辞的睡颜,忽地想到了什么。
萧砚辞的病……症状好像有些眼熟。
她本就有些怀疑萧砚辞这病不是天灾,是人祸,只是之前一直没来得及深想。
现在萧砚辞就躺在自己面前,她倒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但是还有一些细节需要确认。
沈昭宁静静在床边坐着,等萧临完成任务回来,她有话要问。
萧临的动作很快,再进来时手里端着一碗药。
沈昭宁将药碗接过来,放到鼻尖轻嗅了下,果然是熟悉的味道。
沈昭宁面沉如水,感觉自己已经猜对了一半,没有将药喂给萧砚辞,而是先放在了桌上。
看向萧临,开口问道:“你跟着夫君有多久了?”
萧临恭敬拱手答道:“回少夫人,我从小就跟着主子了,算起来应该有十一年了。”
沈昭宁点了点头,那就说明在萧砚辞刚倒下的前后几年,萧临都是在他身边的。
“我记得三年前夫君连中三元,是当时京中最受欢迎的郎君,本以为他的仕途一片通达,结果却一病不起,我想知道,夫君当时得的是什么病?”
沈昭宁看着萧临,等待着他的回答。
萧临愣了一下,不知道少夫人怎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如实答道:“是风寒。”
提起这个,萧临的情绪也有些失落。
“三年前,也许是状元打马游街时吹了冷风,晚上主子就发了热,本以为就是一场简单的风寒,谁承想却一直不见好。”
“眼看着主子身体越来越虚弱,侯爷没办法了,进宫向圣上求了御医来看诊,还召集了不少民间大夫,每一个人都说这只是风寒而已,好生将养就好了。”
“这些年看过不少大夫,也换了不少治风寒的药方,可主子这病总不见好,病恹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
“最近这半年病情更甚了,开始咳嗽,偶尔还咳血,但无论再请多少大夫看,他们把出来的结论都一样,说是风寒而已,只是主子体弱,才会这么严重。”
萧临说到这恨得牙痒痒,不是有明确针对性的恨意,而是恨苍天不公。
沈昭宁试探着问道:“你们就没怀疑过,这不是病,而是中毒吗?”
萧临点了点头,
他们一开始也是怀疑过中毒这个可能的,但是这么多乡野大夫和御医都说是风寒,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当时他们请来的大夫五花八门,没有人能一次性堵住这么多人的嘴。
确认不是中毒后,大家只能归咎于萧砚辞福薄了。
沈昭宁听完之后心里有了数。
面上却叹了口气,失望地道:“原来如此。”
书房里陷入了安静。
夜深人静。
萧砚辞终于醒来时,窗外已是月上中天。
他眨了眨眼,视线逐渐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趴在榻边睡着的沈昭宁。
她的一只手还搭在他的腕上,似乎连在睡梦中都在担心他的脉搏。
萧砚辞轻轻呼出一口气,本不想在她面前露出这幅模样的,才会着急回书房,将她赶走。
没想到现在还是被她看见了。
萧砚辞厌恶自己躺在床上的样子,像个废物。
身子微微一动,想要起身,却惊醒了浅眠的沈昭宁。
“你醒了?”她立刻坐直身体,伸手探向他的额头,“还难受吗?”
萧砚辞偏头避开她的触碰,声音沙哑:“什么时辰了?”
“子时刚过。”
沈昭宁收回手,语气平静,“李大夫来看过了,说你需静养。”
萧砚辞“嗯”了一声,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
“别动!”沈昭宁按住他的肩膀,“李大夫说了,你现在不能……”
“无妨。”萧砚辞打断她,执意起身。
却在下一秒闷哼一声,额上沁出冷汗。
沈昭宁气得咬牙:“萧砚辞!你能不能别逞强?”
萧砚辞抬眸看她,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似乎没想到她会发火。
两人对视片刻,他忽然轻笑一声:“夫人这是……关心我?”
沈昭宁一噎,别过脸去:“我只是不想守寡。”
“是吗?”
萧砚辞靠回枕上,语气淡然,陈述道:“其实你现在诰命在身,就算我死了也没关系,没人敢欺负你。”
沈昭宁一怔,良久没有说话。
半晌,沈昭宁突然问道:“那道诰命,你是怎么求来的?”
萧砚辞睫毛微颤,没有回答。
“萧砚辞。”沈昭宁加重语气,“我要知道真相。”
沉默良久,萧砚辞终于开口:“三年前我连中三元,可没等到授职就病倒,后来陛下私下见了我,承诺等我病好后就重新册封我为翰林院编修,奈何这些年我身体抱恙,一直未能上任。”
接下来的话是沈昭宁替他说的,“所以你用陛下的这个承诺,换了我的诰命?”
“值得吗?”她轻声问。
萧砚辞不在意的笑了一下,看着沈昭宁的眼神深沉如海,回道:
“算下来还是我赚了,用这个根本不可能上任的职位,换了一个于你有用的诰命。”
沈昭宁心头仿佛有小鹿乱窜,被她强行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