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把营地染成暖金色时,李度仍立在土坡上。
两个儿子牵着小狼的背影已经缩成两个黑点,消失在林子尽头。
\"大叔,你还不回去拿户籍吗?\"带着稚气的询问从身后传来。
转身看见是之前打听的年轻士兵,汗湿的粗布短打上沾着草屑,腰间挂着把缺了口的腰刀。
李度勉强挤出笑容:\"我儿子回去了,我留下先看地方。\"
\"哦那,不巧了。\"士兵挠着后脑勺
\"咱们人手不够,估计要明天,或者后天才有人带你去看地了。\"
他身后,十几个士兵正顶着烈日搬运粮车,夯土声和吆喝声此起彼伏。
李度望着儿子离去的方向,往返至少也要两三天。\"没事,我儿子大概也那时候到了。\"
他收回目光,瞥见士兵脖颈被晒出的红痕,突然开口,\"有什么事是我可以帮忙的吗?我闲着也是闲着。\"
\"我们可发不起工钱哦!\"士兵认真的说道,
李度连忙摆手:\"不要紧,我帮忙的,不要工钱。\"
咧嘴笑道:\"你帮我一起分种子吧!\"说着从粮车上拖下鼓鼓囊囊的麻袋,扬起的尘土让他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你也别叫我军爷军爷的了,\"士兵抹了把脸,露出两排白牙,
\"我叫王铁柱,你叫我柱子就行了,大叔你叫什么啊?\"
\"我姓李,单名一个度字。\"李度伸手帮忙扶住麻袋。
\"那好,李大叔!\"王铁柱麻利地解开袋口,金黄麦种子在袋子里安静躺着,\"这个种子用油纸包两抄,每包舀两勺,然后装到旁边的小布袋里,每个布袋装10包种子。\"
他示范着舀起种子,动作娴熟的包装起来,\"咱们这是要分给新来的垦荒户,可马虎不得。\"
李度应了声\"晓得\",随手扯下汗巾缠在手上。
粗粝的油纸在指间沙沙作响,他舀着一汤勺把种子放在油纸中央,然后把四角包裹起来,
傍晚时分二十几个沉甸甸的布袋已经码放整齐,王铁柱拍着他肩膀笑道:\"李大叔,你这干活的架势,一看就是把好手!\"
暮色渐浓,营地升起袅袅炊烟。李度望着天边最后一抹晚霞,心里的焦虑竟淡了几分。或许,这陌生的土地上,真能长出新的希望,
王铁柱排在打饭的长队里,后背的粗布衣裳早已被汗水浸透,贴在身上像块浸了水的麻袋。
他不时踮脚张望厨房方向,看着炊事员掀开冒着热气的大锅,铁勺搅动时糊糊表面泛起的油星,在灯光下一闪一闪。
李度坐在成堆的粮食袋上,身旁的麻袋被晒得发烫,散发着淡淡的谷草味。
他抹了把额头的汗,从包裹里摸出用油纸包着的饼子。蝉在树梢叫得正欢,远处偶尔传来几个动物地的叫声,更添几分燥热。
王铁柱端着两碗糊糊和两个窝窝头,小心翼翼地走来。\"李大叔,快拿着!\"
他喘着粗气,将一碗还在冒着热气的糊糊递过去,\"这天气干活儿,不吃东西哪行!\"
李度慌忙把饼子塞回包裹,布满老茧的手在裤腿上蹭了又蹭——其实裤腿也早被汗水浸湿,沾着些草屑和尘土。
\"这...这怎么好意思!\"他声音有些发颤,接过碗时,指腹触到陶碗粗糙的纹路,竟比自己的手掌还要烫。
王铁柱掰开窝窝头,麦麸的香气混着糊糊的米香,在热浪里格外诱人。\"您帮我们分种子又分粮,顶着日头忙了一整天。\"
他往嘴里塞了口窝窝头,囫囵咽下去,又喝了口糊糊压了压,\"付不起工钱,但也不能少了您一口热乎饭。\"
两人坐在粮食袋上,任由汗水顺着脊梁往下淌。李度把窝窝头掰成小块,混进糊糊里,一口一口地吃着。
\"李叔,一会咱们吃完去坡下的河里洗澡啊!那里的水凉飕飕的,泡进去能把暑气全冲走!\"
李度正用树枝拨弄着碗底残留的糊糊,闻言眼睛一亮。
他抹了把脸上的汗,指缝间还沾着些麦麸:\"好勒!我这一身臭汗,自己闻着都难受!\"
营地里的人是分成两批去洗澡的,要确保有一半的人在营里看护粮食和种子。
第一批人洗的已经回来了,王铁柱把换洗衣物塞进背篓,李度则拿起一小捆干草,说是洗完澡能用来搓背。
队伍浩浩荡荡出发,一路上谈笑声惊飞了树梢的鸟,惊起一片哗然。